鳳子，一個“跑龍套”的人

鳳子是我國現代戲劇界一位極有影響的人。從上世紀三十年代起，與她同輩的藝術家都親切地稱她為“鳳姐”。

1932年，鳳子考進了復旦大學中文系。入校后，她選修了洪深的戲劇課，1934年復旦劇社排演話劇《委曲求全》時，她也參加了演出。這出戲是請當時的名導應云衛導演的，并在卡爾登大戲院公演。當時的鳳子還不敢在演員表上用自己的真名封季任，便胡亂寫了個藝名“鳳子”。她怕廣西老家人得知她當“戲子”而斷了她讀書的經濟來源。

1935年冬天，復旦劇社在上海公演了話劇《雷雨》，鳳子成為我國話劇舞臺上第一個飾演《雷雨》中四鳳的演員。1936年，復旦校友組織了一個業余劇團——“戲劇工作社”，公演了話劇《日出》，鳳子又第一個飾演了陳白露。1937年，應日本“中華留東同學會話劇協會”的邀請，鳳子去東京演出了話劇《日出00當時，郭沫若和日本著名戲劇家秋田雨雀看了演出，對鳳子飾演的陳白露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回國后，鳳子去了桂林，參加了國防藝術社，演出了陽翰笙的話劇《前夜》。當時正值抗戰初期，為宣傳抗日，鳳子和藝術社的同事們懷著激情，夜以繼日地排練、演出。

皖南事變爆發后，中共南方局決定把進步文化人撤退到香港去，其中一部分人轉道去南洋。1941年8月，鳳子在組織安排下到了香港，參加了“旅港劇人協會”，先后演出了話劇《霧重慶》、《北京人》、《馬門教授》和《夜上海》。

不久，太平洋戰爭爆發，中共南方局立刻將在港進步文化人士秘密轉移到了東江游擊區。鳳子在那里生活了一百多天，于1942年春被安全送回了重慶。在回顧這段生活時，鳳子說：“我們從向往進步，走上革命的道路，是黨給我們指引的方向。游擊戰士和群眾的魚水關系，更啟發了我們如何看待生活、看待人民，同時也認識到革命路程的長期性和艱苦性。作為一個早已退役的老記者，我有一個愿望，就是想忠實地記錄下這段歷史……”

回重慶后，鳳子參加了話劇《祖國在召喚》、《北京人》和《天國春秋》的演出。在地下黨安排下，她先后加入中國電影制片廠和中國萬歲劇團，成了一位職業演員。1940年，鳳子主演了司徒慧敏導演的電影《白云故鄉》。在排戲、演戲之余，她開始寫散文和小說，出版了散文集《廢墟上的花朵》、《舞臺漫步》、《八年》。她的小說代表作《畫像》和長篇小說《無聲的歌女》，曾給當時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抗戰勝利后，鳳子以《新民報》特派記者的身份到上海工作。昆侖影業公司成立后，應陽翰笙的邀請，鳳子參加了昆侖影業公司的文學組，同時她又在地下黨的領導下主編綜合性文藝刊物《人世間》。《人世間》是一本很有影響力的高水平文藝刊物。1948年，鳳子在參加電影《關不住的春光》的拍攝后，便告別了銀幕。

新中國成立后，鳳子開始從事戲劇藝術行政工作。無論工作多忙多累，她始終沒有放下自己的筆，寫劇評、寫影評、寫散文……她的文章，總是有自己的見解和獨特的藝術魅力。

1995年春天，馮亦代和黃宗江先后向我推薦了鳳子近十幾年來寫的散文稿《人間海市》。沒想到，三十多萬字的《人間海市》出版時，已成為這位藝術家的絕唱了。

吳祖光說，鳳子具有善良、謙虛、熱誠、勤奮的美德，這一切好品格也來自她高度的文化水平。

黃宗江說，鳳子從事著人們認為最有名、最顯赫的職業，但她從不顯山顯水，顯人顯藝，因為她有學問。幾十年來，鳳子在戲劇界是個承上啟下的傳火之人。

舒乙說，演戲不能沒有龍套。一出偉大的戲，尤其需要許多人跑龍套。為偉大的戲劇自愿跑龍套，而且以此為榮，盡心盡職，也很偉大。鳳子就是這么一位偉大的龍套。

鳳子的老伴、作家翻譯家沙博理說，鳳子對于我不只是一個妻子。她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流淌在中國和我之間的一條不斷的溪流，流淌著一個民族、一種文化、一個社會的精髓……

啊，鳳子離開我們近十年了!

不，作為中國的第一代話劇演員、作為文筆清麗的一位作家、作為朋友們親切而又善良的鳳姐，她不會離開我們，永遠微笑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