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存在主義是一個與資本主義所固有的各種不可克服的矛盾和危機有著極為密切聯系的哲學流派,它興起于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德國,繁盛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與戰后的法國,薩特堪稱存在主義之集大成者。“存在先于本質”、“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自由選擇”——這是存在主義的三個基本原則。本文以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為指導,試圖對存在主義代表作家及其主要哲學觀點進行述評與批判。
關鍵詞:存在主義;主觀唯心主義;批判
中圖分類號:B0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5-0036-04
一、存在主義概述
存在主義一詞的拉丁文Existentia,意為存在、生存、實存。存在主義哲學論述的不是抽象的意識、概念、本質的傳統哲學,而是注重存在,注重人生。但也不是指人的現實存在,而是指“精神的存在,把那種人的心理意識(往往是焦慮、絕望、恐懼等低沉的、病態的心理意識)同社會存在與個人的現實存在對立起來”,把它當作唯一的真實的存在。
存在主義哲學一開始就把探討人的存在問題放到了首要地位。世界各國的存在主義者一致公認,丹麥的神秘主義者索·克爾凱郭爾(1813—1855)是存在主義哲學的理論先驅。德國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雅斯貝爾斯聲稱:“克爾凱郭爾和尼采是一等星”,“克爾凱郭爾和尼采使我們睜開了眼睛。”克爾凱郭爾在其哲學著作《恐懼的概念》中奠定了基督教存在主義思想體系。基督教存在主義否認物質世界的存在,也否認黑格爾的抽象的精神存在。認為真實存在的東西只能是存在于個人內心中的東西,是人的個性,人是世界上唯一的實在,是萬物的尺度,人即是個人的主觀意識。但這不是感性、思維的意識,而是非理性的意識,是個人的心理體驗。當個人處于心理體驗這種意識中時,最直接、最生動、最深切“體驗到的是痛苦、熱情、需要、情欲、模棱兩可、暖昧不清、荒謬、動搖等的存在,”它是純主觀性的、最基本的存在。
作為一種哲學思潮,存在主義之所以在德國產生并很快在法國流傳,有它的思想淵源。存在主義主要是沿襲了丹麥的神秘主義哲學家克爾凱郭爾(1813—1855)、德國的現象學家胡塞爾(1859—1938)和法國的直覺主義者柏格森(1859—1941)等人的哲學思想。存在主義的產生和流傳,還有它的歷史背景:一方面,兩次世界大戰帶來的經濟危機為存在主義的產生準備了條件;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的現代化加深了人的異化,也促進了存在主義的產生和傳播。
德國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各方面都受到了挫折。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法國又很快被德國法西斯所擊敗,法國人過上了亡國奴的生活。戰爭給這兩個國家帶來了危機,資產階級曾經宣揚的理性、人道、自由、平等、博愛等都成了泡影,人的生存受到威脅,人的尊嚴遭到了摧殘。另外,隨著人的異化現象的出現,雖然人們的物質生活相對豐富了,但生活內容卻極度貧乏化。資本主義物質文明并沒有給人們帶來幸福,相反,卻使人們陷入了災難之中,人變成了機器的附庸,失去了自由,引起了嚴重的恐懼和不安。人是什么?人的本質是什么?人生的意義、命運和前途又是什么?成為社會各階層人們所思考和關心的問題,而企圖從理論上回答人的精神危機所提出的這些問題的存在主義也就應運而生。
存在主義不僅在德、法兩國傳播,而且在歐、美等一些資本主義國家也流傳甚廣。如20世紀初,在西班牙、奧地利就有不少存在主義的信徒,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又在美、日等國風靡一時。特別是薩特的思想,在西方社會各階層,尤其在青年中影響更大。
雅斯貝爾斯繼承克爾凱郭爾的基督教存在主義,主張追求上帝,認為哲學應從“存在者”——“人”出發,關心其在危機中的生存問題。海德格爾是20世紀德國最有創建的哲學家,他宣揚無神論存在主義,是無神論存在主義的主要代表之一。他在《存在與時間》(1927)中第一次提出了存在主義這一稱謂,并促使存在主義理論系統化、明確化。對于“人是如何存在”的問題,他指出,作為“存在”的人,面對的是“虛無”,孤獨無依,永遠陷于煩惱痛苦之中。他認為人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人同他的自下而上條件相脫節,面對著的是一個無法理解的世界,即是一個荒誕的世界,人永遠只能憂慮和恐懼。正是憂慮和恐懼,才揭示人的真實存在。他提出,“人有自我選擇和自我控制的自由,憂慮、恐懼使人通向存在,只有存在,才談得上自我選擇的自由,它與光明和快樂相聯系。”
二次大戰后,存在主義在法國思想界占據重要地位,確立了基督教存在主義。一些作家通過文學創作對存在主義進行宣傳,擴大了存在主義的影響。法國的存在主義基本上分為兩大派:以西蒙娜·魏爾、加布爾埃爾·馬賽爾為代表的基督教存在主義;以讓一保爾-薩特、阿爾貝·加繆、德·博瓦爾為代表的無神論的存在主義,它又稱薩特的存在主義,或簡稱為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的集大成者薩特在研究基督教存在主義哲學的基礎上,拋棄了克爾凱郭爾的宗教神秘主義,繼承并發展了胡塞爾的非理性主義,形成了他自成體系的哲學思想——無神論的存在主義。從此,存在主義哲學的發展跨入了一個新階段,這就是通常所說的當代存在主義哲學。“存在先于本質”、“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自由選擇”是存在主義的三個基本原則。
二、存在主義代表哲學家及其主要哲學觀點
享有“存在主義之父”美譽的克爾凱郭爾對存在主義哲學的最大貢獻,就在于他把“孤獨個體”看作是世界上的唯一實在,把存在于個人內心中的東西——主觀心理體驗看作是人的真正存在,看作是哲學的出發點,從而為存在主義哲學的最基本概念——“存在”概念奠定了理論基礎。首先,克爾凱郭爾認為,人,應該是孤獨的個人,他稱之為“孤獨個體”;其次,克爾凱郭爾認為,“孤獨個體”才是真實的“存在”,是真理,而公眾乃是非真理,是虛無混沌;再次,克爾凱郭爾的哲學是宗教哲學,其目的在于走向天國,走向上帝,走向神秘主義的宗教。他認為,上帝是人的一切行為的終極前提,是永恒。它只存在于每個人的內心深處,而明確地表現于真誠的自我懺悔之中。——應當指出,克爾凱郭爾重視人的問題,強調要研究人的問題,并明確地提出了“孤獨個體”這一概念,這是他對哲學史的獨特貢獻。克爾凱郭爾在要求恢復人的個性的同時,看到了群眾、社會對個人的制約和影響,他以自己的獨特方式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異化現象。但是,他把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深刻危機和尖銳矛盾都歸咎于伴隨資本主義而高度發展起來的“大眾社會”,認為異化的原因不在于資本主義制度本身,而在于社會的“大眾化”、“世俗化”,在于個性的喪失,認為異化只產生于個人自身的存在方式,這就為資本主義制度開脫了罪責,其唯心主義歷史觀也就暴露無遺。
存在主義哲學的另一位先驅是尼采。尼采哲學有三個彼此聯系的主要命題,即權力意志、超人和一切價值的重估。這三個命題是他批判歐洲傳統文明的產物。尼采認為,歐洲傳統文明的弊病表現在科學和哲學方面,便是理性主義的統治壓制了非理性的生命本能;表現在宗教和倫理方面,便是虛無主義的統治,所謂虛無主義,尼采賦予它特定的含義,用來指否定生命的立場,同樣壓制了生命的本能。在他看來,靠著基督教道德維系的歐洲傳統文明的根本弊病,一是壓制生命本能,導致人的頹廢,二是扼殺自我,導致人的異化。當尼采揭露前一弊病時,他是站在生命哲學家的立場上,當他揭露后一弊病時,便是站在存在主義先驅者的立場上了。——把人的存在區分為“本真的存在”和“非本真的存在”,強調現代社會中自我的失落和人的異化,試圖在純精神領域內規劃一條返回自我、人性復歸的道路,這正是存在主義哲學的特點。在這方面,尼采是一位先行者。傳統的文明導致人的衰落和片面發展,尼采對人類的這種現狀深惡痛絕。他悲嘆道:“我行走在人們中間,如同行走在人類的碎片和斷殘的肢體中一樣……當我的眼光從現在觀望到過去,只是看到一色的景象:碎片、斷殘的肢體和可怕的偶然品,但是卻沒有人!”——在對于現代社會人性異化的控訴中,恐怕找不出比這更極端也更有力的文字了。正是這種對于人類現狀的強烈不滿,孕育了尼采的“超人”理想。“上帝死了!上帝永遠消逝了!我們殺死了他!”——尼采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上帝敲響喪鐘,由此引出一個重要結論:既然對基督教上帝的信仰崩潰了,那么,建立在這一信仰基礎上的全部價值觀念,包括整個歐洲的傳統道德觀念,也就隨之倒塌了,“于是,對我們來說,地平線好象重新開拓了”上帝之死的最重要后果便是,不再有一個超驗的彼岸世界,人類的生活不再有一個“永恒的背景”,人類的行為不再受絕對的信仰所約束。人從此自由了,他要自己來作決定,自己來負責了。——薩特正是從尼采這兒得出了“存在先于本質”這一存在主義的哲學命題。尼采盡管想用權力意志和超人來為人生規劃一種實在的目標,但他同時也十分重視某些特別心境和情緒狀態對于人生的意義。在他看來,最具重要意義的心境和情緒狀態便是醉,也就是酒神狀態。——“存在的最高享受和最大成功的秘密乃是:生活在險境中!在威蘇維火山下面建筑你們的城市吧!把你們的航船開往未經探測的海洋吧!枕戈待旦地活著吧!”險境所激起的,正是“醉”的情緒,洋溢著酒神式的狂歡氣息!然而,由于尼采骨子里深藏著的悲觀主義情結,“在苦難的人生中,醉僅僅是一時的亢奮,酒神式的快樂不過是含淚的笑,酒醒夢破,人生不是倍覺凄涼嗎?”
德國哲學家胡塞爾創立的現象學為存在主義的產生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資料和基本的理論方法,存在主義從現象學中借用了揭示先天的、先于經驗的意識結構的技術,用以看待人生問題,洞悉人生之本質。薩特把現象學當作方法論,放在他的那部重要著作《存在與虛無》的導言部分來進行敘述。他此舉的目的即在于把讀者引入一種本體論的人學。只有通過現象學的方法,才能理解《存在與虛無》這本書里所談的種種心理情緒、意識狀態所具有的本體論的意義。
盡管克爾凱郭爾、尼采、胡塞爾為存在主義作了理論準備,但是,作為哲學流派的存在主義,卻誕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的德國,它的創始人是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1923—1928年間,海德格爾寫出了對存在主義發展有著長遠影響的哲學著作《存在與時間》一書,此書的目標是要建立一種新的本體論,以“時間”為線索解決“在的意義”問題。
卡爾·雅斯貝爾斯是德國存在主義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之一。1932年,雅斯貝爾斯出版了他的哲學名著《哲學》。雅斯貝爾斯認為,他的哲學的基本問題乃是人的問題,具體說來,便是所謂理性與生存的問題。生存(Existenz)是雅斯貝爾斯哲學的一個核心概念,他用以指人的一種非理性的主觀精神的存在狀態。關于理性與生存之關系,他指出:這二者“不是兩個對立的勢力,不是兩個彼此爭勝的對立力量。每一個都是透過另一個才存在的。它們相互展開,透過對方,彼此才獲得清晰性和現實性。”在這里,雅斯貝爾斯企圖說明,為了要解決人的生活基礎的問題,就應該把人的主觀精神的存在狀態與人內心的自我體驗統一起來,使人通過其內心的自我體驗不斷提高其主觀精神的存在價值,從而成為在至高的精神境界中生存著的真人。這樣,通過理性與生存的關系的問題,雅斯貝爾斯就把他的哲學的基本問題引導到人的問題上來。可以認為,這正是他“對于克爾凱郭爾和尼采的非理性主義的進一步理論化的發展,也是他的生存哲學的主觀唯心主義和非理性主義傾向的一個自我表白。”
存在主義哲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和戰后,在法國獲得巨大的發展。其代表人物有加布里爾·馬塞爾、柯熱夫、梅勞-龐蒂、阿爾貝·加繆、讓-保爾·薩特等,而讓-保爾·薩特則以其卓越的理論建樹,成為當代存在主義哲學的集大成者。
作為哲學家,薩特(1905—1980)主要的理論著作有:《想象》(1936)、《存在與虛無》(1943)、《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1946)、《辯證理性批判》(1960)和《方法論若干問題》(1957)等。薩特認為,人像一粒種子偶然地飄落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本質而言,只有存在著,要想確立自己的本質必須通過自己的行動來證明。人不是別的東西,而僅僅是他自己行動的結果。他舉例闡釋“存在先于本質”之要義:我被我周圍的工具所制約嗎?一塊大巖石不是成為我的“障礙”了嗎?但是,“給定物的在場,在這里絕不是我們自由的障礙,它是通過它的存在本身而被召喚來的。”是我選擇了爬大巖石,它才成為我的障礙,對觀賞它或與它不相干的人來說它根本不是障礙。監獄的高墻、哨兵等,對選擇越獄的人來說是障礙,對不作此選擇的人則不是。“事物向我證實的敵對是被我的自由作為它的條件之一事先描述的。”個人的存在是世界萬物存在之源,人的存在在先,本質在后,因為世間并無設定人類本性的上帝,人是注定自由的,人每時每刻都在自由地選擇和創造自我本質,只有到了臨終時即人不能再選擇時才獲得本質,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例如,“我參加了戰爭,我就對這場戰爭負有責任,因為是我自己選擇參加戰爭的,因為按最極端的選擇,我可以用自殺或逃跑來避免參加戰爭。我的自由選擇使這場戰爭成為‘我的’戰爭,我必須對戰爭負責”。人偶然地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面對沒有秩序、沒有理性、混亂不合理的社會現實和荒謬的生存環境,人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但不能聽任它的擺布,要通過行動介入和干預生活,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從而創造自己的本質。“自由選擇”——這是存在主義的精義。存在主義的核心是自由,即人在選擇自己的行動時是絕對自由的。它認為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自由,面對各種環境,采取何種行動,如何采取行動,都可以做出“自由選擇”。“如果存在確實先于本質,人就永遠不能參照一個已知的或特定的人性來解釋自己的行動,換言之,決定論是沒有的——人是自由的。人即自由。”薩特把上帝、神、宿命從他的哲學中驅逐出去,特別強調個體自由創造性、主觀能動性,把人的意義、人的價值歸結為人的自由選擇與創造,“這就給生活在荒誕世界中的人們指出了一條道路:通過行動爭取積極意義的道路”。——正因為薩特哲學特別強調行動,所以存在主義哲學又被稱為行動哲學。
三、存在主義之批判
作為現代存在主義思想先驅,克爾凱郭爾受他那個時代的反對17和18世紀占統治地位的唯理論哲學的浪漫主義運動的影響,受基督教傳統的信仰主義和神秘主義的影響,激烈抨擊唯理論和思辯哲學,特別是黑格爾的絕對觀念論的客觀唯心主義哲學,宣稱“真理是主觀的”,即真理只有應用于人才有意義,鼓吹一種“生存的主觀主義”、“激進的經驗主義”、“實踐唯我論”的非理性主義思想,為現代存在主義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石,但由于他是從人本主義和非理性主義出發,在反對理性主義的片面性的同時,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極力宣揚一種絕對的、盲目的個人主義,否定了人活動的一切客觀法則,終究滑入虛無主義與悲觀主義的泥潭;為現代存在主義提供哲學方法論的胡塞爾創立的“先驗現象學”,它把真理區分為兩類,一類是事實的真理,一類是本質的真理,把存在與本質、必然與偶然、絕對與相對割裂開來,鼓吹哲學研究的“純本質”乃是“純意識”、“先驗的自我”,即一種所謂的“先驗現象”。這種“純本質”對人來說,只是對經驗的自我的描述,而對于先驗的自我,“先驗現象”,是不能絕對認識的。它“絕對地”存在著,但我們不能“絕對地”認識它。可見,胡塞爾先驗現象學的“還原法”,是唯心主義、神秘主義和不可知主義的思想混合的產物。
作為現代存在主義之集大成者,薩特說,“我們關心著人”,鼓吹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存在先于本質”。認為每個人都是“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人,強調人的個性發展,號召人們“遠離俗眾”,返回個人,強調每個人要過“自己”的生活,表達“自己”的思想,鼓勵人“冒尖”,不要“與眾相同”,要“與眾相異”等等……應該說,薩特的這種號召人“找回自我”、崇尚個體自由的精神,在資本主義社會矛盾激化、人被異化為“非人”的惡劣現實環境中,是有其積極意義的一面的,但他極力宣揚的這種片面的個人特殊論,歸根到底是一種極端個人主義的意識形態,是一種“唯我論”,容易導致人的悲觀、墮落、胡作非為,甚至演變成無政府主義。在薩特的觀點中,人的存在是“具體化的存在”,即人是“作為個別的人而獨立自主”,“你不是別的甚么東西,你就是你的生活”,“人總是在造就之中”,人的實在實際上是“虛無”,人的生存過程就是“虛無化”的過程,人的過去是過去了,成了虛無;人的未來還不知道是什么,也是虛無,“人的出生是沒有道理的,人的死亡是沒有道理的”,總之,“人是虛無”——存在主義由于把個人的特殊性過于片面化、絕對化,導致了虛無主義的結論;它鼓吹個人的心理體驗,盲目的意識沖動,純粹的偶然性,神秘的自由意志,把人和世界都歸之于“虛無”,也就從根本上否定了人的認識和知識,從而認為“存在不能還原為知識”,陷入了不可知主義。
薩特發揮了存在主義的辯證法思想,被西方哲學家們稱為“精明的辯證法家”。但薩特的辯證法是主觀主義的辯證法。依據薩特的觀點,“自在”(外部世界)與“自為”(作為人的意識的人的實在)是根本不同的。“自在”只是“是”,而不是“存在”,它沒有自我意識,沒有存在的目的性,沒有自我變化,因此它自身絕對等同,不包含任何否定,正因如此,“自在”是反辯證法的王國,“自在”的唯一功用,是消極地等待人的創造力量。“自為”是人的意識和人的實在。如果說“自在”的存在規律是同一性原則或無矛盾性原則,那么,“自為”的存在規律則是與自身永不符合的原則,即矛盾原則。薩特認為,辯證法是有意識、有目的的自我否定,就是一種自我選擇活動,他聲稱,沒有馬克思主義的物質辯證法即自然辯證法,也沒有黑格爾說的絕對理念的辯證法,只有人的存在的辯證法。他把這種辯證法稱為“存在和認識(或理解)的運動”。這里的“存在”指的是人的存在;認識或理解,指的是人的自我意識。這樣,辯證法只是同具體的個人相聯系而存在。而人是活生生的,實踐的,所以辯證法的根源在于個人的“實踐”,是個人的實踐運動,辯證法只是個人實踐的辯證法。——薩特把辯證法建立在這種沒有客觀依據的、絕對自由的意識活動基礎上,就否定了辯證法的客觀性,把辯證法歪曲成了唯心主義的辯證法。
薩特說,“我不喜歡談存在主義”,他認為馬克思主義是“我們時代的不可超越的哲學”,存在主義不是馬克思主義之外的另一種哲學,存在主義只是關于“存在”的思想體系,它“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內部找到了它的地位”,是馬克思主義的補充——由此可知,薩特想把存在主義與馬克思主義調和起來。但是,薩特把馬克思主義區分為馬克思的馬克思主義和現代的馬克思主義。他聲稱他的哲學是“在馬克思主義的邊緣發展著,它并不反對馬克思主義”,他反對的是現代的馬克思主義。由于1956年爆發了匈牙利事件、1968年與1979年前蘇聯先后入侵捷克和阿富汗,加上由于斯大林在前蘇聯搞個人崇拜以及前蘇聯在社會主義陣營推行極“左”路線,用教條主義去僵化理解馬克思主義,這就使薩特錯誤地把前蘇聯推行的這種以教條主義的方法歪曲了的馬克思主義與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等同起來,詆毀蘇共為“骯臟的手”,把馬克思主義本身當作僵化的教條主義來攻擊,并極力為他的那套以“意志的絕對自由和個人主義為特點的自由觀”張目:“如果人們重讀我的全部著作,人們將會明白我在骨子里沒有改變我始終是無政府主義者”,“我從來沒有接受人家對我行使任何權力,我始終認為無政府主義,即一種沒有權力的社會,是應該得到實現的”,仿佛只有存在主義才能使馬克思主義重新獲得生命力。實質上,薩特是想用存在主義代替馬克思主義,但由于與生俱來的資產階級情結以及他那套建立在主觀唯心主義與個人主義基礎之上的哲學觀所固有的缺陷,薩特企圖用存在主義去調和、替代、超越馬克思主義,只能以失敗告終。
四、結語
如果從存在主義大師薩特1955年9月至11月對我國進行訪問算起,作為一種哲學思潮,存在主義傳入中國迄今已逾半個世紀之久。盡管它在我國的傳播并不那樣的旗鼓大張,但它的影響與滲透力卻是意味深長、耐人尋味的。由于這套理論本身所具有的“多重解讀性”,加上“文化大革命”給中國人民特別是知識分子帶來的沖擊,因此,存在主義就在撥亂反正后的中國再次找到了其“存在”的土壤。它與“傷痕”、“反思”等文藝思潮糾纏一道,直接作用于人們的心靈,撞擊人們的耳鼓,可謂風靡一時。作為一劑“西藥”,它對醫治、撫慰十年動亂給中國人民造成的心靈傷害無疑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但是,時至今日,由于存在主義其理論體系本身不可克服的“先天性缺陷”,其中所鼓吹、暴露出來的“個人主義”、“無政府主義”、悲觀厭世(“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他人即地獄”)等毒素,在與我國的封建糟粕相勾兌、扭結、合流之后,就由此衍生、滋長出及時行樂、痞子主義(“我是流氓我怕誰”、“無知者無畏”)、虛無主義、個人英雄主義、自我膨脹等病菌,對人們的思想特別是青少年帶來了相當大的毒害,這是需要特別加以警惕與防范的。繼續本著“拿來主義”的態度,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就是我們對存在主義所應采取的一以貫之的方法與態度。
責任編輯 王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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