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內經濟不景氣,正是伊朗在核談判上的軟肋。
25歲的賈法爾·謝爾德站在雜貨鋪柜臺后,一臉陰云。小店是父親開的,在街道拐角。他揮舞前臂,對前來采訪的美國《華盛頓郵報》記者卡爾·維克吼道:“你,你在美國過好日子,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們怎么辦?”
謝爾德因憤怒身子發顫。在這條名為沙夫特的大街上,頭上抹了過多發膠的青年四處游蕩,他們沒有工作,漫無目的地注視過往人群。目前,伊朗2/3人口是30歲以下的年輕人。他們普遍渴望更加寬松的環境,更加富裕的生活,但現實情況往往令他們失望。
在這個常年遭受制裁、25年來很少變化的國家,公眾把發展核能與繁榮經濟聯系在一起。失望,令他們更加堅定地支持政府發展核技術。不過,“失望”也是一把雙刃劍。分析人士指出,國內經濟不景氣,是伊朗政權在核談判問題上的“軟肋”,擔心聯合國制裁將導致國內失業率過高,失去年輕一代的支持。
鴉片,傍晚你就能聞到
謝爾德的雜貨店,整個上午只做了一筆生意:一名婦女退還前一天買的棚架,謝爾德找回她相當于3美元的當地貨幣。
“人們沒錢,當然不會買東西。”謝爾德抱怨說,許多人覺得打兩份工才能養活自己,但實際上就業機會少得可憐。鎮上的紡紗廠原先雇用400名工人,現在還不足100人。
“工作,”18歲的薩珊·阿塔依說,“在德黑蘭能找到工作,伙伴們都去了。”實際上,更多人兩手空空從德黑蘭回來。首都德黑蘭1000多萬人口中,已經有許多“打工仔”。
39歲的茲拉克·沙夫提從事廣告業,幾乎保不住飯碗了。她抱怨政府過于倚重石油經濟,試圖“控制一切”。目前80%的伊朗人在私營企業工作,但私營企業僅占伊朗經濟20%。
正當沙夫提接受記者采訪時,23歲的長子薩加德從里屋走出來。每天中午12時,他才起床。
“我擔心他找不到工作會去吸毒。”沙夫提低聲說。由于沒有工作,青年們把期望浸泡在毒品里,根據聯合國統計數字,目前伊朗是全世界吸食鴉片人數最多的國家。少數富裕家庭的伊朗青年能從電視、網絡上了解到全世界最新動向。他們的毒品聚會,跟柏林、紐約的毒品聚會一樣瘋狂。
許多人從鴉片開始,最后迷上海洛因。冰毒和迷藥銷量也很大。毒品來源主要是東南亞和鄰近的阿富汗,而價格比歐洲市場便宜得多。據《明鏡》周刊提供的數字,伊朗目前有200萬“癮君子”。他們中午才起床,吃午飯,看電視,出門跟朋友混……
左右兩邊搖擺
伊朗青年對待政權,心態復雜。一方面,出身平民的艾哈邁德·內賈德在選舉中脫穎而出,反映中下層人民對社會貧富不均的不滿,內賈德在平民階層很受歡迎。
“他看起來跟我們一樣,”賈法爾·謝爾德指著電視屏幕上的總統內賈德說,“老百姓喜歡他,信任他,尤其是他關于核問題的態度,他證明了自己的堅定。”
另一方面,日益嚴重的失業問題,對著裝、娛樂等方面的限制,同樣引起年輕人不滿。夫婦在公共場合牽手,婦女的頭巾微微下滑,露出頭發……這樣的情景最近在德黑蘭街頭也許不復存在了。
伊朗首都德黑蘭的警察4月20日起執行一項整肅著裝、嚴肅社會風氣的命令,遇到違反有關規定標準的女性或男性,即可處以罰款或監禁。
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記者幾個月前在德黑蘭一家商場看到,婦女們的頭巾只是圍在脖子上,臉上明顯化過妝,有人穿著緊身外套,裙子下露著腳踝。風紀警察似乎有意避開“時尚地帶”,如商場、咖啡館。
在一家咖啡館,一對年輕夫婦說,如果風紀警察闖進來,人們會行賄求得息事寧人。如果有人舉辦私人聚會,會提前給警察“好處”,一次派對大約100美元。
但是,隔上一段時間,政府就會頒布“著裝令”或嚴肅社會風氣的命令,打擊類似現象。19歲的阿薩勒幾個星期前遭到74下鞭撻,至今背上隱隱作痛。一次私人聚會上,警察忽然闖進來,現場有一名不是阿薩勒家庭成員的男性賓客,于是阿薩勒被控與這名男子存在“不道德關系”,并遭刑罰。
據最新頒布的法令,男女在公共場合牽手,將遭到拘捕或鞭撻,褲子比腳踝高10厘米以上,就被視作“違法”。
“讓他們把我關進監獄吧!”23歲的建筑系學生普亞·塔加里法爾看上去就像個西方搖滾樂隊成員。他穿著“耐克”T恤,雙臂環抱著22歲的女友塔赫莉。
同樣23歲的穆基塔巴·德加漢意見相左。在去年舉行的選舉中投票給改革派,但是現在,他開始意識到,政府的強硬保守路線也許能帶來經濟繁榮。“面包是重要的,為了發展經濟,可以犧牲個人自由。”他說。
失去青年,就可能失去政權
1979年伊朗爆發伊斯蘭革命后,部分激進學生占領美國駐伊朗大使館并扣押數十名使館人員,造成“人質危機”,導致美國1980年與伊斷絕外交關系。
而今天,伊朗年輕人對政治普遍不感興趣。至于年輕人閑暇時做什么,一位19歲的伊朗青年說,“有錢人開車兜風,把音樂開得很響,或者去購物,去郊外,吃比薩餅;沒錢的,在街上瞎逛,去公園,去體育俱樂部,或者干脆在家睡覺。”
年輕人普遍擔憂未來。他們的呼聲不被政府重視,許多人沒有工作,家庭代溝也很深。每年,大約100萬伊朗年輕人進入就業市場。內賈德正努力創造更多就業機會。上任后公布的第一份財政預算中,他撥出190億美元用來安排就業。
“除非你給每個人找到工作,否則不可能有民主。”從事廣告業的沙夫提說,“如果伊朗社會發生變化,會從內部開始。”
《明鏡》周刊記者在德黑蘭街頭看到,這里就像是25年前革命留下的“博物館”:墻上貼著烈士畫像,比真人還大的阿亞圖拉·霍梅尼畫像,建筑物上還寫著碩大的“打倒美國!”建筑物外墻上畫著美國國旗,國旗上的“星”,被骷髏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