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成了令人羨慕的機(jī)關(guān)辦事員。但他并不開心,九年的工作經(jīng)歷,雖沒有大的業(yè)績,卻也任勞任怨,每次提干,領(lǐng)導(dǎo)都說會考慮他,卻一直不能如愿。
這次機(jī)關(guān)副科級干部空缺,領(lǐng)導(dǎo)說非他莫屬,他自己也以為混這么多年該出頭了,沒想到被處長的侄兒頂了。
推開銹跡斑斑的防盜門,他把包狠狠地砸在沙發(fā)上。娘的,老子干了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辛勞,每次提千不是局長的外甥,就是處長的侄兒……
就在這時,兒子高興地向他跑來,他煩躁地一把推開兒子,七歲的兒子委屈得哇哇大哭。
妻子摟過兒子,數(shù)落到:“孩子還小,你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該朝孩子發(fā)火呀!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可你干了這么多年不還是原地踏步?”他狠狠瞪了妻一眼,丟下一句“這種日子沒法過了”,“嘭”的一聲甩上門走了。他跨上摩托車,加足馬力,破舊的“坐騎”在公路上狂飆。實在顛累了,他在公路邊停了下來。公路兩邊是黃燦燦的麥田,一顆顆飽滿的麥粒,沉沉地壓在麥桿上,柔弱的麥桿用并不結(jié)實的身軀默默承受著壓力。一陣陣風(fēng)吹來,麥桿順著風(fēng)向倒下去,卻始終沒有折斷,像是不忍心拋棄“壓”在頂上的麥粒。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一品梅”,抽出一根,點上火,一縷青煙自在地升向空中。他感覺自己與麥桿一樣,擔(dān)著沉重的壓力,卻不能像輕飄的青煙逍遙無憂。他正想得入神,走過來兩個老人,要是平時,他絕不會在意兩個老人,但今天不一樣,究竟怎么不一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老漢推著獨輪車,上面放著鐵叉和鐮刀,老太太背著水壺,提著一個水杯。老漢把車靠在田邊,自己拿了一把鐮刀,又遞給老太太一把,他分明看清老漢的那把鈍,老太太的那把鋒利。他們同時彎腰低頭,兩把鐮刀在麥叢里來回游動,一株株麥子乖巧地離開了大地,他們的動作協(xié)調(diào)一致,像是在表演,卻又沒有導(dǎo)演在一旁指揮。
熱氣從地面向上升騰,他們臉上浸滿汗水。他們在田邊的小樹旁坐下,老漢往杯里倒?jié)M水,遞給老太太,老太太喝了兩口,又把水遞給老漢,推來遞去,直到喝完杯中的水。
他暗笑,真是老得發(fā)昏了,老太太喝完再給老漢多省事,哪用得著這么折騰。
休息了一會兒,老漢拿起鐵叉把捆好的麥子堆上車,老太太把繩扣在車前,老漢在后面推著獨輪車,老太太在車前拽著繩。汗水順著老漢的臉頰向下淌,老太太把繩扔到車上,跑到老漢身邊,拿出毛巾替老漢抹汗,抹完后又拿起繩。他們一步一步走著,慢慢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他突然記起某局長包“二奶”東窗事發(fā),“二奶”的男人一怒之下滅了局長一家;又記起妻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在家照顧兒子,替他洗衣做飯,頂著暴雨給他送雨衣……
他心里一陣泛酸,一滴熱淚從眼角邊滾落。他跨上車,向菜場飛馳,挑了妻最喜歡吃的鯰魚。他進(jìn)了廚房,卷起袖子,系上圍裙,揮舞著鏟子,他不會用抽油煙機(jī),油煙在房間里彌漫,嗆得他不停地咳嗽。
他打開窗戶,妻正提著他愛吃的烤鴨走來,四目對視,誰也沒有開口,但分明聽到了對方的心聲。
本欄責(zé)編 李春風(fēng) 王均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