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粘喜歡牛,在生產隊里時,他當過飼養員喂過牲口,與牛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農村實行土地承包制后,他喂過三頭牛,第一頭是母牛,產犢后把老牛送給了大兒子,自己把小牛犢喂養大。去年冬天被賊偷去后他又買來這頭大黃牛。
胡老粘原來的牛棚是貼西屋山蓋的,很簡易。半磚半土,架上幾根檁條再蓋上瓦。為了除欄方便,他把后墻留了個糞窩子,每天從欄里往外撂糞,從屋后往欄里填干土,輕快,方便,牛棚里始終保持干燥和潔凈。當村里有的人家牛被盜后,妻子就告誡他把那個糞窩子堵死,以免被賊把牛偷去。胡老粘不光粘,而且犟,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漢子。老婆說多了,便斥責說:婦人見識,那糞窩子連母豬都拱不出去,何況牛呢,只要把門看好,就偷不牛去。不聽老婆言,吃虧在眼前。不久,夜里被人把糞窩子兩旁的磚拆下,牛被偷走了。沒有了牛之后,胡老粘后悔了一陣子,認為當初不該不聽老婆的話。他立即把牛棚拆了,與正屋拉齊,磚灰到頂,蓋起了現在這間與人住標準一樣的牛屋,又明亮又牢固。隨后,又整理了院墻,換上大鐵門。胡老粘覺得這樣可是萬無一失了,才到集上花了一千多元賣回這頭大黃牛。胡老粘溫了水,撤上一把麩子,捏上幾捏鹽,飲完了牛,把院門關好,就放心大膽地回到自己的炕上睡覺。
大約半夜時分,胡老粘猛地聽到有人跳墻的聲音。他悄悄地順著門玻璃往外望,見一個黑影溜進牛屋里,他剛想開門喊,可又一想,先別驚動他,如果一驚動,小偷爬墻逃跑,就什么也捉不著了。欲擒故縱,反正我鎖著院門,就是牽了牛你也出不去,即使出去了,你也逃不掉,到時候人贓俱拿,看你有什么說的。賊從牛屋里牽出了大黃牛,干咳一聲,墻外立即順進一張木板,很長,有一米寬。長長的木板支在墻頭上,形成了一個35°的坡。木板上釘著一道一道橫牚木。賊把牛牽到木板上,踏著一道一道的牚木往上走。這時候,胡老粘只要一喊,或者搶上去奪牛,賊或許棄牛而逃,弄不好還白得一張木板。可是胡老粘不,他要看明白賊是怎么偷牛的,以后把這個秘密告訴左鄰右舍,告訴公安派出所。再說,反正牛不是馬,即使偷出去也走不快,再奪回也來得及。牛一步一步往上走,木板也隨著牛的重量變換著角度,當走上墻頂時,木板平起來。胡老粘看傻了眼,他像在觀看欣賞一場絕妙的雜技,竟忘記了是賊在偷牛。牛又往前走了一步,木板開始向外傾斜,直到牛全部走到墻外,胡老粘才如夢初醒。媽的,偷牛都用上高科技了。他大喊一聲,把牛放下!這時墻外已響起了汽車發動機聲。胡老粘打開院門,向左鄰右舍高聲大喊,賊偷牛啦!捉賊啊!他跑到墻外,汽車已經開動,大黃牛老老實實地站在車斗里。胡老粘一邊追著一邊喊,給我放下牛,給我放下牛!汽車好像沒聽到胡老粘的喊聲,加快速度飛跑起來。只有車斗里的大黃牛聽到主人的喊聲,抬頭望望主人,“哞”地叫了一聲。汽車卷起了一路塵土,掩蓋了汽車和牛。胡老粘越追離汽車越遠,喘著粗氣,兩腿發軟,撲通一腚墩在地上。汽車的兩盞尾燈,像兩只鬼眼一樣望著他,仿佛在說:胡老粘啊胡老粘,你現在明白牛是怎么被偷走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