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間自己的小貿易公司,人長得高高大大,屬于女孩眼中白馬王子型的男人。她漂在濟南,纖細窈窕,屬于男人眼中小鳥依人的女子。他和她,都曾經是我的朋友。
他剛離婚,郁悶之中,找我傾訴;她那時恰好剛失戀,非常情緒化。
我決定把她介紹給他。
帶她到了約定的地點,坐在我車上,她看著車前的一輛摩托車問我,姐姐,你不會給我介紹一個開摩托車的吧。我記得她曾經給我說過,她要嫁的男人,給她買的新房必須是家里有樓梯的,心里不禁有些煩,反問她,姐姐身邊的朋友有開摩托車的嗎?
在約定的時間,他開著車出現了,她的眼睛一亮,禮節性的寒暄之后,她上了他的車,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知道我肯定同時失去了兩個朋友,因為他們離開時,仿佛世界上只有彼此,甚至沒有跟我說聲再見。我心里倒是比較平衡,因為起碼自此后,我的耳朵邊會清靜些,沒有人嘮叨,也沒有人哭泣。
一晃半年,她哭著打電話給我,說要見我。
在我的車上,她失聲痛哭,訴說他和她前妻的糾葛。聽完她的哭訴,我告訴她,為了孩子,他們肯定要見面,愛一個離婚男人,你必須接受他過去的婚姻附帶的一切,包括他的孩子,他的前妻,他們曾經共有的財產和朋友。
我如此這般這般地給她出主意,兩個小時后,她笑著走了。
但是很快,她又給我打電話,仍然哭訴,說他對她前妻太好,把房子讓出來給前妻住,卻帶著她出去租房子。
我耐心地勸她,這正說明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男人,如果他對她前妻很絕情,這樣的男人你敢要嗎?
接下來,她仍然打電話給我哭訴,我仍然勸她,不過心里有些委屈,到底是她戀愛還是我戀愛啊?
一段時間后,她又給我打電話哭,見了面,我發現她瘦得越發厲害。她讓我看她的左臂上那些暗色的痕跡,哭著說,他打她,把她扔到地板上,擦傷了一大片,還沖她臉上吐唾沫,說她賤,叫她滾。我驚愕得睜圓雙眼,想不出,溫文爾雅的他會是這樣暴力的男人,氣憤填膺地說,離開他,別跟這種男人在一起。
她目視前方,咬著牙恨恨地說,我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
我更被她的話驚愕地閉上了嘴巴,我像看怪獸一樣,看著獨自發狠的她。天呀,這真是一對冤家,老天為什么要借我的手讓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呢?
他也給我打電話,要跟我談談。在夏夜的星空下,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我陪著他,聽他長吁短嘆。
他說,他實在受不了她歇斯底里的脾氣。
我說不行就分開,別這樣相互折磨著。他嘆了口氣說,要是能分開,我早分開了。
她又給我打電話,我已經不想再管她和他的事情,告訴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我幫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好就在一起,不好就分開,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一段時間,她和他誰也不給我電話。我甚至忘了他們,但是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我還是一回頭看見了走路的她。她憔悴了很多,眼角的細紋讓她有些滄桑和哀怨,我沒跟她打招呼,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春節,他給我打電話,相約去爬山燒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的憂郁是寫在臉上的,他依然忍不住地嘆氣,并提醒我,千萬別告訴她,他跟我爬山燒香的事情。見我很詫異,他連忙解釋,說她開始懷疑我和他的關系,覺得我和他之間可能有些事兒。
我心里一驚,冷汗幾乎要流下來,站著不再前進,對他說,求你,以后別找我了,你這樣會害死我的。他也站住了,低著頭說,你最了解我們的事情,不跟你說,我能給誰說。
后來幾乎成了規律,每到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他準會打電話給我,約我面談,說他們分手了。我每次都信以為真地耐心傾聽,聽他說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而后他卻沒了動靜,我猜想他們一定和好了,但是沒多久,他又打電話,又是訴說分手事由……
我最后,還是忍不住給他說,求你了,你們的事情自己處理吧,我實在不想管你們的事情,甚至不想聽你傾訴。
轉眼,又是一年,新年前,他說與她徹底分手了。我發現一年沒見,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他。人虛胖地走了形,精神狀態極其頹廢,仿佛大病初愈。我問他為什么會這樣,他說,他發現她背叛了他。然后,他嘆息,他抽煙,他不停地咳嗽,并且不停地說她的是是非非。
他說,他是禪故事里的墜落懸崖在半空中緊抓著松樹的那個人,明知道不能獲救,卻不愿意松手墜崖。我問他,那還能有什么辦法?禪意在何處?他說,有一個高僧,對著這個掙扎的人說了兩個字。
想了想,我幾乎和他同時說了那兩個字——放手。
我問他,為什么你不肯不能放手,總是回頭,是因為愛嗎?他想了想,說,是因為一種習慣,是因為慣性。我又問他,除了慣性還有什么,他搖搖頭想不出,我說,有多少恨,就曾經有多少愛。
他說他想走過去,不回頭,因為他可以把錢都給她,可以為她買房子,可以為她買車,但是絕不允許她對他的背叛。我告訴他:有很多事情值得思考,多從自身找原因,并且要記住,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不能太自私,有時間多陪陪年幼的女兒和替他看孩子的年長父母。
他說我們真是一對冤家,我說,我也問過自己,你們到底是不是該聚頭的冤家。后來我想明白了,你們把愛情曲解了,你們把征服對方作為首選,你們想到的不是包容和退讓,而是相互羞辱和攻擊,你們彼此用了戰爭的手段和思維方式,狹路相逢,你死我活,刀槍相見。但是,愛人怎么可能是敵人?這樣的結果只能兩敗俱傷。
他問我,他和她還能走到一起嗎?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