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年前,有一個年號,叫“甲午年”;112年前,有一場海戰,叫“甲午戰爭”;112年前,有百余英靈,叫作“甲午魂”。
——題記
黃海,波濤,“經遠號”戰艦。我扶了扶雀翎帽,倚在船欄上,眺望遠方。此時的大海,溫柔得像個美人,閃爍著粼粼波光,直到東南方的海平面出現了零星的船只。
“管帶大人,瞭望臺報告,前方出現了一支懸掛日本國旗的船隊!”大副陳策的報告打破了寧靜。
我略一皺眉:“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告訴舵手,減速前進!——慢!通知后面的戰艦,靜觀其變。”
“喳!”
我拿起了望遠鏡,映入眼簾的是一面白底紅中的“膏藥旗”。不對!不是商船,也不是運兵艦,而是滿載火炮的巡洋艦!是日本的聯合艦隊!我心中一驚,黃海是我們大清的領海,日本戰艦竟然堂而皇之地駛入,難道……
“砰!”一聲巨響,一顆炸彈落在戰艦旁的海面上,激起十余丈高的浪花,打濕了我的藏青官服,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響。“管帶大人,日艦向我們開火了!”大副驚慌報告。“知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怒不可遏。日軍竟公然在中國的領海向中國的艦隊開火!簡直一點都沒有把我們放在眼里,這等窩囊,讓我等如何咽得下?!
還擊!我拿出令旗,剛要下令,突然想起臨行前李中堂大人再三叮嚀不得與日方海軍發生正面沖突的命令。這可如何是好?正忖度著,日方艦隊的炮彈接二連三打了過來,我們中彈了!“經遠號”上騰起了煙霧,火光冒得老高。
“顧不得那么多了,向他們開火!”我咆哮著,揮舞了三下令旗。頓時,火炮齊發,硝煙彌漫,我們擊中了那艘沖在最前的日艦“吉野號”。“擊中了!”官兵們歡呼。我拿起望遠鏡,向“吉野號”望去。不對,日艦連中幾彈,艦身竟無一處開裂!還在慢慢地向我們逼近。我急忙跑到彈藥庫,抽出軍刀劈開一枚彈藥,里面滾落出的竟然是灰黃色的沙土和煤灰,沒有一點火藥。“媽的,狗娘養的大不列顛國欺騙了我們!”我的大腦里一片空白!氣急敗壞地連劈幾個炮彈,炮筒里全都是沙土和煤灰。
扔下那幾個廢炮,我重新跑到甲板上,準備指揮作戰,卻見三四個士兵拿著銼刀正手忙腳亂地削刮彈藥。“你們在干什么?”我怒吼道。“這些彈藥根本不符合火炮口徑,塞不進去啊!”炮手站起身漲紅了臉說。可惡的紅毛鬼!
我抓起一個削好的彈藥填進炮膛,點燃火索。“砰!”炮彈飛向敵艦。但硝煙散盡,日艦卻依舊完好。
怎么辦?我們的火力不夠!我看到不遠處的“致遠號”、“鎮遠號”也已中彈。“管帶大人,‘致遠號’似乎想與敵人同歸于盡!”我順著大副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艘已著了火的北洋軍艦正向日艦沖去,朱紅漆成的“致遠號”三個大字清晰可見。那是鄧管帶的戰艦,鄧管帶他……
“轟!”“致遠號”的艦隊激起滔天巨浪。“鄧管帶的軍艦被魚雷擊中了!”官兵驚呼。“快!開足馬力!營救‘致遠號’!”我揮舞令旗。突然,一枚炮彈擊中了我邊上的欄桿,碎片穿過了我的頭顱,雀翎帽被巨大的氣浪掀落,手中的令旗慢慢滑落,我踉蹌地向后退去,絆倒在繩索上,跌入海中,在被波濤吞滅的那一剎那,我依稀聽到了凄慘的叫喊聲:“林管帶……”
我終于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伴著我的,還有“致遠號”的殘體,還有鄧管帶,還有數百名北洋水師的兄弟……
我幸福地死去了,因為我再也不用看到我們北洋艦隊在自己的領海中全軍覆沒,不用看到我們敬愛的丁提督吞食鴉片殉國,不用看到李中堂與殺死我們的兇手簽訂《馬關條約》,不用看到大清國民慘遭蹂躪,更不用看到大清國土寸寸淪喪……我從此就沉睡在這寂靜的海底,巋然不動,任憑海面上波濤洶涌,大浪滔天。
有一天,或許某個漁民經過海邊,會在岸邊的碎石灘上,看到這件破碎的藏青官服,在左胸膛的位置,隱約還有“北洋水師”的白色漆字,在右袖口上,還有官服主人的妻子親手繡的三個字:林永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