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過去了,驀然回首,卻發現童年里留下的腳印,早已凝結成永不褪色的色彩,抑或化作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深埋于心,招之即來,揮之不去。
一九九二年,我六歲。沒有鑲著白色花邊的衣服,沒有艷麗的漂亮扎花,更沒有和同齡人一樣上幼兒園的機會,在鄰近的孩童們眼中,我是一個丑陋的另類,被欺負的對象,他們經常結伙來罵我或拿小石子丟我。當然我是不甘受欺的,總是掄著木棍將那些高高矮矮的男孩女孩打得四下亂竄。不打架時,我就常爬到樓頂,看遠處的黑鷹悠然地掠過寂靜的長空,小小的心開始萌發出要騰飛在那些孩童上空的念頭。
第二年,被父親溫熱的手牽著的我,帶著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希冀以及一絲的恐懼上學了。然而,校園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美好,我還是一只被世界遺忘在秋天里的丑小鴨。于是,上課時我與外村來的同桌毫無顧忌地打架,借此證實自己孤獨的存在,也從中獲得一種釋放后淡淡的快意。“六一”節到了,默視著與我無緣的獎品和獲獎同學的自豪笑臉時,我不覺地有些黯然。
以后的幾年中,我不再在學校里打架了。只是默默地守在屬于自己的角落,如同一株渺小而蒼白的植物,駐守在冰冷的板凳上。我的臉上常常有分悵然,就像丟了小駒的野馬或者找不到窩的野貓。所幸的是,自從在家中意外地發現十幾本發黃的小人書后,我開始了對書與繪畫瘋狂的迷戀。從此,我不再孤獨,雖然依舊寂寞。
書給予我的,是無盡的快樂。然而同齡人給予我的,卻是難以消磨的隔膜和無法忘卻的悲傷。記得上五年級時,班上有人丟了帽子,而同桌作證是我偷的。深信不疑的同學們鄙夷的唾罵,讓我百口莫辯,只能憤怒而又委屈無助地逃回了家。我在院子里的那張深黃而光滑發亮的竹椅上靜靜地躺著,直至淚痕無跡。不久帽子找到了,同學也向我道歉。然而當時受到的委屈與傷害卻是無法補救的。傷口愈合了,卻留下了淡淡的疤痕,真實而觸目。
再快樂的童年也難免會受到傷害,即便是微小的,也足以讓幼小的心留下陰影,久而久之,便會對一些人和一些事產生一種復雜的情感。
對我而言,貧窮與弱小帶來的,就是無止境的孤立與不休的流言。但也正是這些練就了我在多年以后的今天不再害怕流言蜚語,而是千方百計地避免傷害別人。我學會了自我鼓勵,借此抵制對無助的恐懼。也許就如王小波說的:“如果我會發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那么一切恐懼就可以煙消云散。”
花開花落總是凄艷寂然,人來人往也總是行色匆匆。世界連同記憶紛亂地涌起,又紛亂地消逝。 許多年過去了,再回頭細看這些腳印,有深有淺。其間的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細細品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所擁有的,除了生命中這不可磨滅的腳印,別無它物。于是,常常希望,靈魂能夠像一朵煙花,在夜空中明亮璀璨地綻放。
借這篇文章祝愿所有曾經經受憂傷與痛苦的人能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