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這妙物,與之相配的是佳人,名士,高僧;與之相宜的是隱廬,禪意,清音。蘇子詩云:從來佳茗似佳人。像我這等粗凡女子,定然與其上六者無緣無結。如若有幸得其一二,亦不枉此生虛行。
茶這個字寫起來很漂亮,草木人合即為茶。喜歡帶草字頭的漢字,從里到外都透著青草的味道,還有親近之情。像是老家門前的那棵老槐樹,草木本身就生溫情。吃茶的人都懂得這種溫情,茶于四時采摘氣味相異,春有草香秋含果澤。對于茶,我是個外行。總說自己是茶的入侵者,會在某一時刻因某一人的指引,突然入侵到茶的世界中品嘗,進行一次搶劫的芳香之旅。
最近,入侵的是安溪的鐵觀音。第一次知道這個“詞”的存在約在九六或九七年間,一片報紙中介紹她,“重如鐵,美如觀音”。這個名字起得香艷且端莊。唐盧仝的《七碗茶歌》說要吃茶在達到七種境界,說得當然是鐵觀音。這種發酵茶歷經繁雜的程序后香氣濃烈,明顯的特征是沖泡后綠葉鑲紅邊。那天于朋友處泡上一壺,房間內頓時香氣彌漫。朋友是內行,說這應該是春茶,香氣高滋味略薄,秋觀音與之則相反。突然生出個念頭,為這杯茶也得好好奮斗。
性格中有些極端的成份。要么上好,要么沒有。在選茶上,自己更是體現出極端,甚至是偏執。好茶須好水,好水須好壺。所謂“好”字,實是相配。與吃茶相配的還須好情趣,茶才好,才叫相得益彰。像是妙玉,她連老祖宗都放在外室,單單請寶黛獨奉妙物,所選茶與茶具都是絕世的。其中這個情節很吸引我,妙玉那等高傲且有潔癖之人,卻與寶玉同碗用茶??梢娺@檻外人也動了凡心吧?!妒^記》中的講究,連現在的小資們恐也望塵莫及。這個的確不能比。
美利堅有個叫邁克米勒的,他將茶歸到迷藥行列中。他在《迷藥》中寫到茶與罌粟、曼陀螺及人參一樣,都有著“令人產生短暫的精神迷幻,得到愉快的升華感”的功能。在人們體驗到茶葉所帶來的感官快感以后,許多引茶為知音的人卻追求“茶韻”。于是又派生出“醉茶”一詞,這大概與古詩文中所言的“意境”有相通之處。
有人問起鳳凰單樅,自己紙上談茶答復了人家幾句。潮州茶真是沒有遇到過,聽朋友說起過鳳凰單樅,就記下了。因為這名字不得不由你忘記她,鳳凰單樅、鳳凰浪茶與鳳凰水仙,還有個更潔白的名字“雪片”,是鳳凰單樅的冬茶,也是稀罕物了。艷香透骨的碧螺春,據說它初出茅廬時叫“下煞人香”,一季春茶三載休養。單是聽名字就夠美艷動人的,何止品味了。我這人比較老土,只憑香氣選茶。那西湖獅峰山梅花塢的龍井端在我的面前,卻高低是那頭蠢驢不解風情。罷了罷了。
吃茶呈現出的是優雅的生活姿態,手中沒有大把的銀子是無緣與上面這些妙物結緣的。我那癡迷于茶的朋友瞇著眼睛問我,這600塊大洋的鐵觀音如此,那上3000大洋的會是什么味道?我十分陰險地慫恿他:哪天去買它,我與你一起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