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種歷險里我們得到的只是樂趣。歸根結底,樂趣是生活的最終。我們活著不是為了吃飯和掙錢,我們吃飯和掙錢是為了能夠享受生活。這才是生活的意義和生活的目的。”
——英國登山家Geoge Mallory
從登山計劃到看山計劃

很久沒有出門遠行,我常常在夢里走過千山萬水,我愛那陡峭冰雪的夢境,因著它的刺激、感動和安靜。
閱讀《登山計劃》,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看到一個從不出門的朋友,突然消失一段時間之后,跟我大談西藏的事情。他們去看望老朋友,而我還需要一段時間。
死亡計劃
《登山計劃》寫給那些“心存高遠的夢想家”,它想告訴人們如何謹慎地去攀登,如何避免事故、避免死亡。但讓我更有興趣的是,它所舉例的那些地理、人物等等—其中相當多人都已經死了。
在一本談論如何理性操作避免去死的書中,舉例處處都是死亡女神的身影。
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將死,將怎么樣地死,絕大多數人不會想這個問題。
死亡的神秘,對我體現著方式的迷惑與誘惑。有很多朋友已經去世,我因此漸漸淡化了對死亡的恐懼。人只有一口氣,告別人生只要別太痛苦,最后的出門時間不過幾分鐘甚至幾十秒而已。
登山不是戰爭,但的確是風險較大的運動。加上王茁、北大山鷹的兩個小伙子等,我有六個或近或遠的朋友消失在雪崩或河流中。
書的開篇引用法國Rene Daumal—一個體驗主義大師的絮語,作為一個神秘主義者,他首先還是對文本幻想和死亡充滿了誘惑。法國盛產類似的絮語,就如PETZL,把產品宣傳手冊作成了一個散文詩專集。也許,一個登山者在高處面對無限盛景,他的思緒真如羅蘭·巴特的呢喃。
譯者的話:“獻給黃德”—這應是2004年在貴州遇難的那位清華攀巖隊員吧?
我買了一本《K2夢想與現實》,是加拿大人JIM講他們美加登山隊1993年登頂K2的事情,而Jim的朋友Dan當時就死了。我驚奇發現:《登山計劃》作者之一—鮑爾斯就是當時登頂三人組里惟一的美國人。去年我還給Jim發過一個郵件,在我前些天求證鮑爾斯和Jim搭檔關系的時候,才知道1999年4月Jim已經在加拿大北部公園的雪崩中身亡。我給一個故去六年的攀登者寫郵件,我以為他還在世界某地攀登而不回復我……
“我們都會死。但是我們不必都活著……我們可以拒絕活著,我們可以進入生命中的未知;我們可以全然地拒絕我們自己的生命……除非我們將我們的意志交給生命的洪流,(否則)我們是沒有生命的。”
不知為何,我從一本講談客觀理性計劃的書中,總是感受到死亡女神傳遞過來的涼意。
我將何時因何而死?
我想死在山上,應該不是最壞的選擇。
理性教科書
這是一本理性客觀的書,帶有教科書和基礎參考書的風格。它從登山夢想談起,講到登山方式、組織隊伍和成員選擇、資金及與贊助者的關系處理、高山食宿、交通、救援等,一個多了些地理、攀登歷史案例的“登山計劃”版的《登山圣經》。
這本書內容比較詳實,里面不只枯燥乏味地談論計劃,作者例舉了很多探險登山的案例。我的小外甥女拿起來頗有興趣地翻了半小時,四年級的她能夠看懂書中對攀登事件的描述。
登山是一種理性的工程和大活,不僅僅是一項運動,還涉及到組織管理、地理知識、財務預算、身體運動、異域文化等領域,所以知識層面及實踐要求很高。
在我看來,知識越多,就越理性,但西方作者們往往能以嚴肅的態度寫出幽默耐讀而又嚴謹的文字。這本書,就是典型。
有這樣一本書,就有可能比較好地登山;但如果不實踐,永遠還只是Chair Climber,這樣就無法體驗登山樂趣。
我現在閱讀《登山計劃》這本書的時候,里面的各處內容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這些歐洲人比我們爬得更難、更高、更遠,因為他們的攀登歷史比我們悠久,因為他們的大眾有錢所以基礎好。其實,最終還是因為他們積累的理性知識比我們更扎實。
中國計劃
2001年10月,我與朋友去攀登四川岷山的雪寶頂,歐陽發給我一個登山計劃書,我補充修改了一下。實際上作為計劃前期的執行者—我先行去成都準備一些非技術裝備,如登山食品、路線旗、汽車票、許可證等等,這是我作為主力所參與的一個登山計劃。
實際上,在我第一次閱讀2000年5月的玉珠峰攀登計劃時,感覺猶如參加一次軍事行動,心情頗為激動。這是北大的朋友根據他們的經驗制作的,以一個個Word、Excel文檔為模塊,分類、資料、時間規劃顯示出類似工程項目般的嚴謹規劃。通過網絡的途徑,我們每個人都先在裝備、物資、時間規劃、交通、經濟支出、技術訓練等方面獲得了文本形式的計劃書。
那一年,在玉珠峰北坡2號冰川,來自廣州、北京、上海的我們組織了一個聯合隊伍。北大作為最有經驗的民間登山社團,在信息和經驗上,給我們這批人灌輸了一些基本的組織和計劃觀念—當然,理解和執行就看各人的實踐了。
從那時開始,無論參與他人組織的隊伍,或是自己組建隊伍,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有一個像模像樣的登山計劃。慢慢地,我們在網絡上也能夠找到像樣的參考或模板了。到如今,很多人們自發或商業組建一個徒步小隊伍,比如深圳海邊的露營,也都會有一個簡單的計劃。
隨著攀登經驗的積累,中國攀登者也在逐步增長計劃的能力,但能有豐富的實踐總結,并寫出這樣詳實、豐富的《登山計劃》教科書,恐怕還需要很多年。
登山的人多了,概率上也就提供了更多可能人數的機會。
名人巨匠
克萊德·索利斯和菲爾·鮑爾斯在攀登實力上并非是那種巨星或劃時代的人物,但倆人無疑都有良好的文字功底。前者在著名的《RockIce》雜志里擔任多年編輯,而后者是美國登山協會主席。
《登山計劃》里引證到的登山巨人,如鮑寧頓(Bonington,書中譯成不合習慣的邦寧頓)、梅斯納爾、布爾,都是攀登歷史上的偉大人物。“在攀登一座大型山峰時,準備工作無疑是成功的關鍵。但是所有的計劃、安排、所有可能涉及到的情況和細節工作都是繁重而無窮無盡的。”這句話可是美國攀登界的當紅明星Ed Viesturs題給作者的,這是第一個完成14座8000米山峰的美國人。
書中引用了“登山大事表”,能看出攀登歷史上的重大事件幾乎都是發生在西方人身上,在一百年的現代攀登歷史中,又有哪些事件和人物堪稱經典呢?
登山計劃在那些阿爾卑斯方式的大師的演繹下,似乎顯得更酷了。往往不是大軍團,而總是輕裝上陣。但我認為,這時的登山計劃性更融于其心。對于準備、線路等等分析的計劃,已經完全成了一種個人化的實踐。
我曾見過Solo高人Charlie Fowler的計劃,對飲食、工具等算計得相當清楚。那些大師,是在用計劃性挑戰和嘗試探險的無常。
高山雪嶺,隱藏無數危機,這些危機就是無常。能夠挑戰無常的,只有“道”,只有清晰的“計劃”。那些大師,也儼然是一個個“無常大仙”。
地理之癢
在登山地理上,有一些地理名詞頗令人尋味。地球那么大,我們所能登的山卻是有限的,但有限的山,窮一個攀登者的一生也爬不完。比如Moose’s Tooth, 以及Trango Tower等等。
《登山計劃》的作者去了很多地方,他們擁有很多地理知識;而我,則希望擁有看山的眼光。
我會作一個拜訪世界美麗危險山峰的計劃,我爬不完世界的山,但想爭取把最美好的山峰看完。
這是我的看山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