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的攀登
慕士塔格,海拔7546米,位居中國最西端的帕米爾山結地帶。除了那14座8000米頂級高峰,慕士塔格也許是當今最熱門的次級高峰攀登者的樂園。俊美的山形、晶瑩的山色、便利的交通線和優美的自然環境,也使它成為向往頂級高峰的攀登者們必過的門檻。當我們回顧中國業余登山者走過的里程時,慕士塔格峰所占有的資源地位便如同它本身的存在一樣,清晰地顯現在我們面前。

1997年8月,那是我第一次有緣來到蘇巴什原野,每日都處于“茍延殘喘”的缺氧窘境中。一天,近處傳來一陣頗似帕瓦羅蒂般高昂的歌聲。在廣袤的曠野,那歌聲極具感染力,發自一名金頭發、大骨節、大個頭、面色通紅的異國男子之口。他面對曠野大放豪情,高聲唱出了《我的太陽》中那個最動人的曲段。那時,他的東南側就佇立著那座圣潔的慕士塔格峰。也許就是這種最初的心靈牽動,讓我迅速貼近了登山者的內心,也走近了這座氣度恢弘的大山—慕士塔格峰。
那時,國內業余登山運動還沒有像如今這樣興起,印象中,來去都是德國人、法國人、日本人、拉脫維亞人、澳大利亞人或不知什么國家的人。寥寥幾個同胞,都是以導游協作或譯員身份進入這塊美麗的山地的。那時,就普及意義講,登山運動距離我們似乎還很遠。
我曾在喀什登山協會門前,與一名滿面紫外線灼傷的清華大學登山隊員相遇。他告訴我,由于經費拮據,他們是在收購了瑞士登山隊的剩余物資后,才得以順利攀登頂峰的。那是我本人遇到的第一支本土業余慕士塔格登山隊。雖然在此前已經有過國人業余愛好者攀登此峰的記錄,但與它那國際登山基地的地位相比是不相稱的。當時,慕士塔格所在國的國民對它涉足甚少,那是時代的印記。
時過八載,當我們第五次拜碣這座7000米級高峰時,卻是帶著如下一份國人攀登的歷史記錄進山的:
1992年,北大登山隊攀登失敗。
1993年,北大登山隊再次攀登,10名隊員先后登頂。
1997年,清華隊七人分兩批登頂。
1999年,烏市登協隊五人登頂,廣州青年隊因為各種原因放棄登頂。
2000年,清華大學隊再度攀登,到達6100米高度。
2001年,北工大隊四人登頂,中國登協隊六人登頂。
2002年,中國登協再度組隊攀登,在登頂日遭遇暴風雪,全體下撤;烏市登協登山隊三名隊員登頂。
2003年,北京凱圖隊五人登頂。另一支北京隊因天氣原因下撤。7月31日,烏魯木齊登協隊13人全員登頂。

2004年,烏魯木齊登協隊16人登頂,北京山友隊三人登頂,慕士塔格峰大學生環保登山隊37人登頂。這是近年來國內登山者登頂人數最多的一個攀登季節。
當撰寫本文時,2005攀登季節的數據已經得到統計,烏魯木齊登協組織的兩支登山隊共有24人在這個季節登頂。
這組統計數字也許并不權威,并不完全。但毋庸質疑,它也和那些出自權威統計部門的權威數據一樣,彰顯著國情和民情的深刻變化。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追求,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
隨著歷史的延伸,峻跋的慕士塔格峰將不再因國人的較少涉足而略顯落寞。在長達17公里的登程上,已經牢固地刻寫下那些來自山南海北的中國業余登山愛好者攀登的足跡。
山與人的思索
在今年這個登山季節里,當我一次次攀上大本營南側那座高大的堆積壩,俯瞰這個山花爛漫的慕峰大本營時,卻不由產生了一些有關山與人的關系的思索。
隨著更多的國內外登山者的到來,原本最適合作為營區的大本營中部凹地已經不敷使用,營區開始向南、北兩側的臺地延伸,人類生活的足跡開始波及到臺地上那些爛漫的山花和其它自然景觀;
隨著更多的國內外登山者的拜訪,季節性的登山服務產業已經形成,馱運、背夫、紀念品兜售、剩余物資收購所產生的利潤使部分山民季節性的居住在周圍,形成相對集中的“棚戶區”,也構成登山大本營的“都市化”傾向;
那一條原本作為生活用水來源的小溪,現在僅供洗漱。人們改用細長的塑料軟管從更高處引來炊事用水。雖然這無可厚非,卻給人一個不祥的信號;
大本營北側臺地上,一間依石而筑的石屋已經永久性建成。雖然其風格尚能與環境協調,但那根不時冒出黑煙的煙囪卻令人為那些羊脂玉般的冰塔林擔憂;作為文明的一種體現,那些在營區就近自建的帳篷式廁所,的確消除了上野廁的某些尷尬。但當登山者拔營而去以后,留給營區的又是什么呢?
南北臺地外側的兩道溝槽中,令人厭惡地拋灑著一些生活垃圾,倔強的花草依然能夠與之共生。那塊鑲嵌著遇難者紀念銅牌的巨石背后,何時竟成了藏污納垢的處所?這一切微小的變化,都產生于大本營彈丸之地。
未來的期待
依然是人們所熟悉的藍天碧野、山川小溪,細細看去,增加的是一重內心的擔憂。是杞人憂天嗎?是無病呻吟嗎?但有足夠的事實告訴我們,環境的變遷始終從不起眼處開始。當人為的損害超過大自然的修復能力之后,人們會發現,自己迅速失去的,恰恰是自己當初曾經熱切追求的東西。
這至少涉及兩個層面的問題。在制度層面,一流的資源呼喚一流的管理,包括合理的基礎設施投入。如今,慕士塔格峰作為商業性登山重要的運營基地,它的天然承載力已不是粗放式管理所能自然維持的。在道德層面,高尚的追求總是與高度的自我行為約束能力相伴生。商業化登山是市場的合理產物,但卻不應當是某些不良消費觀直入山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