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場名為“搶占制高點”的商業“造峰”運動正漫卷中國的一線、二線城市。國際頂級品牌賽跑北京,奢侈品巨頭決斗上海灘,國際奢侈品愛上杭州,世界頂級品牌排隊進駐寧波,無錫商廈一口氣引進30多個國際頂級品牌……
誠然,引進國際奢侈品品牌,對各地商業結構的升級、城市形象的樹立、投資環境的改善、招商政績的建立,以及對消費者購買的便利等,都不無裨益。但是,一個市場的興起,應是一種自然形成和漸進發展的過程,而當前這種高端商業熱,注入了過多的人為因素,招商“拉郎配”,發展“大躍進”,揠苗助長的發展模式,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擔憂。
一是現實購買力之憂。中國高端消費能力究竟有多大,尚無確切數據可考。手頭一張《文匯報》載文說,今天中國的奢侈品消費人群“估計已經達到全國總人口的1.3%”(而《深圳商報》上稱是“13%”),市場“價值約為20億美元”。僅按1.3%推算,高端消費人群約有1600多萬,年人均消費也不過人民幣1000元左右,對于每件商品動輒上萬元的國際奢侈品,這樣的消費能力能支撐全國各大城市競相“造峰”的局面嗎?真正的高端消費能力到底有多大?二是商家支撐力之憂。經營世界名牌的商家的盈利能力也是值得懷疑的。從2003年的統計數據便可見一斑:以上海經營世界奢侈品牌著稱的南京西路“梅、泰、恒”(梅隴鎮、中信泰富和恒隆廣場)三家銷售額為16.4億元,其單位面積銷售1.13萬元;以大眾消費為主的南京東路中百一店和新世界城兩家,銷售合19.97億元,其單位面積銷售2.38萬元;而位于徐家匯以中高檔百貨為主的東方商廈和以年輕時尚為特色的太平洋百貨,銷售共計19.05億元,每平方米銷售竟達3.17萬元。另外,據報載,在南京西路消費國際名牌的人當中,上海本地人僅占30—40%。隨著國際奢侈品在周邊二三線城市的鋪開和高端消費進一步的分流,商家的盈利能力將經受更大的考驗。
三是城市競爭力之憂。“趨同”是目前我國城市發展中的一大“痼疾”。中國的城市太相似了,中國的商廈太相似了,我們在現代化、國際化的進程中正在喪失自我的個性。而今在引進國際品牌過程中也還是落入了趨同的窠臼。以湮滅城市個性為代價的發展,對城市競爭力的提升絕對是于事無補的。
四是各地執政力之憂。眾所周知,當中國人開始奢侈品崇拜的時候,全球的奢侈品市場卻異常低迷。那些在國際市場一蹶不振的國際奢侈品公司原本就有意來中國淘金,而各地為了招商引資,政策一個比一個優惠,免租減稅,跟進服務,車前馬后,唯恐不周,太過熱情的中國各地恰恰是給這些國際巨頭抬了轎子。而受到“超國民待遇”的國際品牌卻搭足了架子,要價越來越高,條件愈發苛刻。營造公平、規范的市場環境,是體現政府執政力的重要方面,而貪大求洋、好大喜功的心態,必將使我們陷入誤區。
那么,應如何發展高端商業呢?
首先,要加強規劃,形成錯位格局。發展高端商業,切忌一窩蜂、齊步走,要根據各地的條件和特點,加強規劃,因勢利導,不僅一二三線城市不能等量齊觀,就是像上海這樣的特大型城市也不能遍地開花。事實上,能夠發展高端商業的地方,一般都具有下述特點:一是有歷史認同感,二是高檔商務樓和星級賓館集聚,三是交通便利。上海的靜安南京路、盧灣淮海路和黃浦的外灘都具有這些特征,即便如此,它們相互之間還須適當錯位。
其次,要研究政策,拉動內需市場。我們政策的著力點應放在拉動需求上,而不僅僅是增加供給。一味通過減稅免租等優惠政策來招商引資,于國家、于市場、于商家,甚至于那些國際巨頭來說都是弊多利少。要知道歐洲企業開個零售店是十分慎重的,從選址到開張往往需要8—10年的工夫,沒有嚴格的調查研究、考證抉擇過程,一旦經營不善,對其品牌的負面影響是很大的。如果我們把政策聚焦在需求的拉動上,市場好了,還怕那些國際頂級品牌不往中國擠嗎?
第三,培育原創,強化內生動力。假如說,引進國際品牌來促進國內高端商業發展,是一種外生性的增長,那么,促進和繁榮原創,才是內生性的增長。中國需要有自己的世界級消費品品牌,在發達國家的國民生產總值中,60%的部分來自品牌產業創造的價值,而在我國卻不到20%。原創是需要土壤的,包括文化積淀、產業基礎,還有重要的制度環境。中華民族擁有源遠流長的燦爛文明,中國元素逐漸在全球獲得普遍認同,正在成為“世界工廠”的產業基礎也在不斷夯實,這些都為我們培育和繁榮原創提供了有利條件,我們要摒棄急功近利的心態,杜絕貪大求洋的思想,從完善制度環境入手,保護知識產權、規范市場秩序、構筑人才高地、優化產業生態,進一步營造良好的投資和營商環境,促進和繁榮具有中國特色品牌產業。
發展高端商業,是中國特大型城市國際化進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但關鍵是要遵循市場發展規律,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予以發展。
(作者系上海市流通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