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25日上午9時36分,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剛剛在看守所中度過60歲生日的王學英被一左一右兩名法警帶進審判席。考慮到王學英年歲已高,法官讓她坐在椅子上聽取了判決。法院審理認為,被告人王學英伙同畢玉璽,利用畢玉璽的職權為請托人謀取利益后,收受請托人給予的錢款23萬多美元,共同占有,法院以受賄罪判處王學英有期徒刑10年。
其實,和王學英一樣,在我國近年來落馬的眾多貪官的犯罪記錄里,因與夫君“共同占有非法利益”而受到法律制裁的女性確實不在少數。仔細分析一下諸多落馬貪官和其身后的女人,她們各自扮演的角色也是不相同的。
動力型:因為有共同的目標,借助權力瘋狂攬財,常見的是一些“夫妻檔”。
掘財最默契的夫妻檔
用“百度”在網上搜索“貪內助”三個字會發現,出現次數最多的是“王學英”的名字,而且在“王學英”前面,幾乎都加有“畢玉璽之妻”的字樣。
工學英的“出名”是因畢玉璽的落馬,更是因為這個名叫王學英的女子和丈夫畢玉璽把貪官夫妻檔的掘財之道演繹得更默契。
2005年3月16日,北京首都公路發展有限公司原黨委書記兼董事長畢玉璽被法院判處死緩;7月22日,王學英被法警押進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法庭;8月下旬,他們的兒子畢波,在知道畢玉璽接受北京市紀檢部門調查的情況下,通過財務手段,將307美金的涉案款轉移,被檢察機關以涉嫌轉移贓物罪,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8月25日.王學英再次被法警押至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接受審判。至截稿時,他們一家人共同為非法掘財付出的代價還未最終確定。
王學英不是普通的家庭婦女,她雖然沒有畢玉璽的權高位重,但是工作能力一樣的突出,退休之前也是一個堂堂的教育局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1999年9月16日,首都道路發展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畢玉璽出任董事長。之后每逢過年過節,畢玉璽的家里送錢的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這個時候,負責收錢的就是王學英。一般有人送財物時,趕上畢玉璽不在家,不管收沒收,事后王學英都告訴畢。誰來過了。送了什么,收沒收。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是丈夫的關系、朋友,是沖畢玉璽才送的。王學英成為了畢玉璽放心的“家庭出納”。
除了默契地配合畢玉璽受賄之外,王學英最想做的是給兒子安排好一切前程。畢玉璽大肆收受賄賂的動因之一也是為了獨子的未來著想。畢波是他們的獨子,畢玉璽經常特意帶著兒子參加一些應酬,一是為了兒子將來建立各種關系網,另一個目的是給行賄人一些行賄的借口。 畢波在國內工作一段時間后就去英國留學了。在此期間,王學英常在一些人面前提起兒子在英國留學還要自己做飯等等,行賄人馬上心知肚明立刻會奉上賄賂款,有人一次送1日萬美元的存折給王學英,打的旗號就是“畢波在英國留學需要用錢”。然而可悲的是這對貪官夫妻忙前忙后給兒子張羅前程,可謂費盡了心思,到頭來卻是把獨子也牽扯了進來,這也是王學英萬萬沒想到的結果。
“收錢袋子”田雅芝
2005年7月28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黑龍江省綏化市原市委書記馬德受賄案依法作出一審判決,以受賄罪判處其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而與馬德共同索賄受賄的馬妻田雅芝,因與其夫共同受賄7筆共370余萬元,已于2004年11月被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
案發前,田雅芝已是黑龍江省林業法院的副院長,但她并不懂法,能當上法院副院長自然是因為她有一個市委書記的丈夫。一個曾給馬家行賄的老板說,田雅芝這個人物欲特強,小到一件衣服,大到上萬美元,不論禮品貴賤,她都是一番推辭客套后全部“笑納”。
辦案檢察官說,馬德和田雅芝斂財可以用瘋狂一詞來形容。馬德接禮受賄有這樣幾種方式:一是岳父母去世:二是兒子到北京上學;三是有病住院;四是調整干部;五是過年過節。
負責“田雅芝案件”的主管副檢察長說起當初到馬德家搜查時的情景,至今還感慨不已。馬德家的裝修平常,但打開一排排衣柜,光是沒穿過的高檔皮鞋就有幾百雙,兩三千塊錢的鞋在那里都不算高檔。田雅芝的裘皮大衣就有8件,金銀首飾、高檔相機、手表、電腦。古董字畫……應有盡有。沙發下、床單下到處都能摸出錢來。他們家有一個大冰柜,里面的熊掌就好幾只。辦案組十幾個人在他家清點贓物就用了7天。
田雅芝斂財的慣用做法是哭窮。她常常這樣暗示別人,“我們家老馬沒別的愛好,就是好打個麻將”,或者“老馬最近要出國了也沒有外匯”,等等。馬德和田雅芝從來不在綏化當地存錢,因為當地有很多人認識他們。于是夫妻倆商量把錢存到北京。從1999年開始,田雅芝就讓兒子在北京的銀行開戶,之后不定期匯款,或是由馬德赴京開會提個保險箱帶現金過去。2002年4月馬德案發,在其兒子的賬戶里共發現人民幣、美元、港幣共計2000余萬元。就在馬德案發前不久,田雅芝還給她兒子以“宋偉”的名字辦了一張假身份證并另開了一個戶頭,將所有的錢款轉存到宋偉的名下。因為銀行有規定,每一筆轉存最高限額為9萬元,所以后來當檢察官打開賬戶時,9萬元一筆的存單密密麻麻打印下來,整整用了5個存折才打印完畢。
工具型: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主要是情人關系。
李嘉廷身后的黑道大姐大
2001年9月中紀委關于原云南省省長李嘉廷問題的審查報告中有這樣一段話:與有夫之婦徐某某通奸,并利用職權為徐謀取不正當利益,涉及金額3000余萬元。
報告里提到的“有夫之婦徐某某”就是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黑道大姐大徐福英。李嘉廷出事后,云南當地人除了對他的貪財咂舌外,最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與黑道大姐大徐福英的情人關系。
1995年,徐福英在兩個黑道大哥的保護下,在昆明市經營了一間叫“麗人園”的餐廳。其中一名黑道大哥侯連喜,為進一步討好徐福英,投資200萬元,與她合作在一處風景湖區經營觀光游覽船。游覽船表面觀光,其實暗中經營夜總會及賭場。由于賭船設施豪華,吸引了不少政府官員來“幫襯”。時任云南省副省長的李嘉廷,首次登船“消遣”,便結識了老板娘徐福英。徐福英決定把自己將來的幸福,押注在李嘉廷身上。她向李嘉廷哭訴,自己正被兩幫黑道人物要挾。看見她不斷涌出的淚水,李嘉廷拍心口保證,自己會鼎力保護她。1996年初,侯連喜冬于被砍死街頭,牽涉入案的徐福英亦皮公安局拘捕,關押數天后,李嘉廷一個電話,徐福英便被釋放,而有關案件最后亦不了了之。
1997年,李嘉廷被送往北京黨校進修,以待畢業后回云南晉升省長。不甘寂寞的李嘉廷,竟然把徐福英亦帶到了北京。之后一天,徐福英向李表示賭船要貸款進一步投資,但又沒有貸款資格。于是李嘉廷大筆一揮,指示云南省財政廳,將500萬元行政費撥給某縣財政局,然后該縣財政局以轉賬的方式、無抵押條件借合徐福英。
手中有權,就是有錢,李嘉廷的字條就等同支票。水源一開,徐福英自然也胃口大增,她先后透過煙草公司、旅游度假區開發公司名義,聯同港商李鎮柱,不斷拄行無抵押貸款,涉及總額超過3000萬元。最終在2001年,李嘉廷被押往北京審查之前,徐福英被公安機關依法收監。
女警察拉李紀周下水
李紀周在東窗事發后曾這樣反省:為情所動,因情害己。
曾任全國打擊走私領導小組副組長公安部副部長的李紀周,2001年10月22日,因受賄罪、玩忽職守罪被依法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李紀周東窗事發,與一個同李紀固有“特殊”關系的原廣州市公安局女民警李沙娜有極大關系。這個女民警,被一走私集團頭目梁耀華以大量財物所打動,而將情人李紀周拉進了梁耀華特意編織的龐大的關系網。
李沙娜在法庭上供述,她原是廣州市公安局交警支隊的民警,與李紀固有特殊關系后,梁耀華把她安排到梁的新英豪公司工作。李供認,梁總共給了她現金人民幣200萬元、100萬港元。此外,李沙娜到香港定居后,梁給了她300萬港元讓她買房。在公司里,李沙娜也充分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每逢公司貨物被扣時,她立即打電話向李紀周求援,使得走私貨物順利過關。
仇人型:因為相互爭斗或報復鋌而走險,這種情況最為特殊。
怨婦賈桂娥的“倒慕”大戲
賈桂娥是原沈陽市市長慕綏新的前妻,她利用自己“市長夫人”的身份,到處幫助別人辦事,從而大肆斂財。更因為怨恨慕綏新騙她離婚,轉而更加瘋狂地上演“倒慕”大戲。
賈桂娥最初是一個普通工人,到1997年退休時,她已經成為遼寧省地礦廳人事處處級干部。然而,隨著慕綏新官職的不斷升遷,二人的婚姻生活卻遭遇紅燈。
1999年4月9日,賈桂娥與慕綏新整整生活了28年,最后經過協議真的離婚了。之前,慕綏新找了一個算命先生騙賈桂娥“100天內怕有血光之災,有一方性命攸關。”破解方法是“離婚,100天之后復婚”。當時,賈桂娥還癡迷地等待100天后復婚。但她根本不知道慕綏新在他們離婚后的第28天,即1999年5月8日,就在大連一家酒店與情人平曉芳秘密地舉行了婚禮。當從電視上看到平曉芳以市長夫人的身份手捧鮮花到機場迎接市長慕綏新的消息時,她才傻了眼。為此,她要求在與慕綏新達成的離婚協議上再增加一個附加條件,允許她打著慕綏新的旗號辦事,而慕綏新必須幫她辦成幾件事,否則賈桂娥就把慕綏新騙取離婚以及秘密結婚的丑事抖露出去。
賈桂娥是2000年11月19日被“雙規”的。從她家中搜出的現金、存折、有價證券和貴重物品折合人民幣1000多萬元。專案組準確抓住了她“怨恨”的心理,抖露出慕綏新騙她離婚的實情時,賈桂娥才崩潰了,說出了很多專案組也沒有掌握的材料。她告訴專案組,慕綏新不敢收的錢,她敢收;慕綏新不便辦的事,她出面辦。她先后幫助慕綏新收錢32次,共75萬元:幫公司辦事收了價值126萬元的股票;為人承攬工程、推銷石料,得回扣230萬元;她兩次打電話“假傳圣旨”,幫人辦事得了30萬元……
整貪官將自己整進監獄的吳梅
2004年5月,河北省衡水市建設局局長徐殿倉因涉嫌收受巨額賄賂被提起公訴,起訴書還指出徐曾為他的情婦吳梅牟取了不少非法利益。10月27日徐殿倉被宣布判處15年有期徒刑。而吳梅早已于2004年年初被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6年。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吳梅本是個對貪官深惡痛絕的人,甚至她成為貪官情婦的初衷竟也是為了報復。誰知最終自己也因受賄被送進了監獄。
吳梅最初開始痛恨貪宮是在她和丈夫經營一個布店時,遭受某局長的打擊報復使得生意難以繼續,她一氣之下火燒布店后離家前往廣州打工。只有技校文憑的她走投無路之下,只得隔三差五地去歌廳跑場。之后她又輾轉到河北衡水市一家酒店當陪酒女郎。在屈辱之中掙扎的她尤其恨那個局長,她發誓一旦有機會,一定要還以顏色。
吳梅是在一次陪酒過程中認識的徐殿倉,當時她誤認徐殿倉就是害她的那個局長。她用錄音機將自己和徐的齷齪勾當錄下準備作為揭發的證據,雖然最終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但當得知他是衡水市建設局局長,也是一個政府官員時,吳的腦海里就越是清晰地浮現出家鄉那個局長的丑惡嘴臉。最后這兩個長相近似的人便在她腦海里合成了同一個人。她發恨要暗地里整他的材料,把他暴露出來,讓他倒臺!如果成功了,她至少可以認為是報了一半的仇,她會因此覺得很解氣、很光彩。
吳梅和徐殿倉的關系日益升溫。1998年春天,吳梅辭去工作,住進了徐為她準備的一套別墅。之后的半年時間里,她對徐的種種貪污行徑掌握了不少線索,并一筆一筆地把這些受賄線索記在一個專用賬本上藏在暗處。她又有點猶豫了,如果搞倒了徐,她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還去當坐臺小姐嗎?這樣一想,她覺得還是應該利用徐手中的權力為自己打下點基礎再說。之后,吳梅利用建設局長的關系,開始做水泥生意,當然做得紅火異常。到了1999年,吳梅又經過徐殿倉的運作,以5000元買下了地處繁華街道的一塊74.15平方米的空地,而此塊空地的權威評估價是94500元。2001年3月她在上面蓋起了一座三層小樓,并把產權辦到自己名下。隨后,在此開了一家網吧。此時的吳對徐言聽計從,包括毀掉了那個暗藏的賬本等。然而,2003年8月,徐因涉嫌巨額受賄被司法機關拘捕。徐進去沒幾天,吳梅因那塊地皮的事隨即也被拘捕羈押。
法律缺失:在反腐力度不斷加大的情況下,一些貪官的“貪內助”在法律責任的追究上卻難以開展。
王學英、田雅芝、賈桂娥等只是腐敗伴侶的一部分,而在一個個腐敗官員的身后,這樣的“貪內助”還有很多,如成克杰的“鐵桿情婦”李平、搭上胡長清的女服務員等等。然而,由于相關法律的缺失,使得對這一現象的處罰受到各種限制。
王學英被檢察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只有一起:伙同畢玉璽,收受張桂軍給子的賄賂款23.13萬美元。但是王學英在畢玉璽受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遠非這一起事實所能體現:在畢玉璽的下屬瘋狂給畢玉璽行賄時,送到他們家各種形式的賄賂,大多時候是王學英接手的。只不過從法律角度難以掌握更確鑿的證據,所以被起訴的犯罪事實就此一項。
實際上這是目前中國刑法中的一大缺憾:因為嚴格按照現在的司法實踐,定“貪內助”們一個“共同受賄”的罪名,要受到各種各樣條件的限制。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由于一些腐敗伴侶的推動作用,貪官們可能在犯罪道路上滑得更遠,但是腐伴們可能只會受到道德和輿論的譴責,而被繩之以法的機會不多。這里面的情況非常復雜,不能一概而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夫人們在丈夫面對誘惑開始傾斜的時候能及時地拽上一把,也許就能挽救一個官員,挽救一個家庭,而不是全家人的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