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出嫁的日子

寅　虎

早五點。火車站售票外。趕昌的人擠在窗口買票。老唐也擠在中間。今天是十月一，國慶 節(jié)，女兒出嫁的日子。五點半的火車，到開封五個小時，送女兒出嫁，來得及。

人群被猛的擠一下。老唐警覺地看著后面，一個戴墨鏡的年輕人晃一下身影，不見 。與 此同時，老唐一個踉蹌踩著前面一位中年男人的腳后跟。只聽“哎呀”一聲，中年男人回頭 呵斥道：“瞎眼啦你，老家伙?”老唐笑著道歉：“對不起，是后面擠的。”“那你踩我的 腳干嗎?招你啦惹你啦?大清早的，真它媽倒霉。”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說。“你怎么又罵人 ?”老唐說。“罵人又怎么啦?還想聽好聽的?我這鞋是鱷魚皮做的，上萬元，踩壞了你賠得 起嗎?”中年男人抬起腳指著鞋說。

老唐想說什么，可發(fā)現(xiàn)墨鏡又閃一下，溜到嘴邊的是這一句話：“出門在外，你可要當(dāng)心 啊。”“當(dāng)心個屁。”中年男人揚起手中的密碼箱說，“還敢搶劫不成?老子不怕。買票， 去鄭州。”臨到老唐買票，把錢遞上去，眼睛卻向四周搜尋。“去哪兒?”售票員連問了兩 遍。

“哦，我也去鄭州。”老唐言不由衷地說。

去鄭州的火車五點四十出站。坐上車，老唐發(fā)現(xiàn)中年男人的座位隔著人行道和自己斜對面 。中年男人摟著密碼箱，睥睨一下老唐。老唐才五十歲，可外表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有點 禿頂，絡(luò)腮胡子，臉膛黑瘦。只有一雙眼睛閃著犀利的光。

嘎通嘎通。車輪彈奏著有節(jié)奏的音符。

該吃飯了。老唐買了兩個面包一小杯牛奶。中年男人要了五罐飲料，六根火腿腸，三盒八 寶粥，兩盤果凍，一只扒雞，擺出大款的派頭對老唐說：“哎呀，也太寒磣了吧。”老唐并 不理會。這時，墨鏡在車箱的另一頭又閃一下，馬上不見了。中年男人把一只腳伸到老唐跟 前說：“你要用袖子把我的鞋擦干凈，我就讓你和我一塊兒吃，吃剩下的東西全歸我。別難 為情，反正是你踩的。”

“要不是……我非揍你不可。”老唐心里這樣想。

火車兀自敲著乏味的打擊樂。老唐斷斷續(xù)續(xù)地想著心事：我這是怎么河北?為何鬼使神差 般地去鄭州?鄭州在西北方向，而開封的老家在東北方向，相距七十多公里，我這不是混帳 嗎?要知道，就這么一個女兒啊……

不知過了多久，中年男人猛然驚醒驚惶失措地叫道：“天哪，我的密碼箱，我的錢，被人 搶走了。”

眾乘客有的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灰色的景物，有的在顛簸中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聽到叫聲，全都 揚起頭，看到中年男人氣極敗壞的模樣。中年男人好似發(fā)現(xiàn)了天大的秘密：“那個老家伙不 見了，一定是他偷的。”原來老唐的座位空了。有人提醒道：“快點報警，小偷一定逃不脫 ，還沒上火車。”其他乘客也隨聲附和。

“大家靜一下。”一位乘警舉著一個密碼箱瞳過來，問中年男人，“這是你的嗎?”“是 的是的。”中年男人一把搶過密碼箱寶貝似的抱著，語無倫次地說，“你，你是咋找到的? ”“密碼箱是墨鏡偷的，正在廁所里撬，被這位老同志抓住了，”乘警說著向后指一下老唐 說，“他就是全國有名的反扒能手，報上登過他的事跡。今兒個碰到他，算你走運。”中年 男人看到老唐，愣一下，即刻羞愧難當(dāng)：“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不該那樣對你。”

老唐說：“這是我的職業(yè)習(xí)慣，小偷再狡猾也逃不過我的眼睛。墨鏡跟蹤你一路了，可他 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今天是我抓的第一千個小偷，有點紀(jì)念意義。”

“小偷呢?”中年男人心有余悸地問。

老唐拍一下中年男人的肩膀說：“你就主和心吧，小偷在廁所里銬著呢。”

眾乘客哄然大笑。火車到鄭州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老唐擺脫中年男人的熱情糾纏，迅速去汽 車站坐上去開封的客車。這才是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是，老唐心中犯了嘀咕：該怎樣向 老伴解釋呢?難道說今天抓的第一千小偷就是送給女兒的特殊結(jié)婚禮物?這也太荒唐了。

老唐急匆匆地家說：“老伴，我回來了。”老伴的眼圈有些紅腫：“都啥時候了。還知道 回來。女兒已經(jīng)走了。”老唐感到很驚訝：“什么?明天不才是國慶節(jié)嗎?我還以為提前一天 回來了呢。咋就算錯了日期?真是老糊涂了。”

“你這個老唐呀，還詐唬啥哎，準(zhǔn)是又被小偷迷上了。女兒出生你不在家，生了病你沒看 過，上學(xué)你沒接送過，這我都不怪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女兒出嫁你也不回來。她可是哭 著走哩呀。”老伴說著哽咽了。

老唐心里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