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58年開始的“大躍進”運動中,全國各地掀起聲勢浩大的壁畫創作活動。壁畫的勃興與當時的政治宣傳需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在工農業飛速發展的形勢下,急于求成的心態導致了各行各業的浮夸風。壁畫的普及,也被看成是建國以來繼年畫、連環畫創作革新后的又一個新舉措。因此,“新壁畫運動”作為一種群眾性創作活動得到空前重視。在壁畫創作隊伍中,有專業畫家和美術院校學生,但其主力是城鄉業余美術工作者。隨著浮夸風的蔓延,有些地方提出了“壁畫化”的口號,號召要“把所有的土墻全刷白,把英雄人物全畫完”。據當時留存的報刊記載,在政治掛帥、黨委領導的前提下,“新壁畫運動”成效十分顯著。當時,全國許多省、市都提出了自己的創作目標。如湖南提出創作作品35萬幅。湖北提出的計劃為200萬幅。江蘇邳縣在7月份一個月內就由農民自己繪制壁畫2萬幅,達到村村有壁畫10幅以上,到9月份,邳縣的壁畫更增至19.5萬幅,農民畫家發展到1.5萬人。甘肅的平涼專區在山溝里畫了151萬幅壁畫,在公路兩側筑起壁畫墻,延綿720里,可謂是“世界第一大畫廊”。河北昌黎縣委宣傳部要求用12天時間搞突擊,共畫出壁畫6.5萬幅,實現“壁畫縣”目標。該縣的一個公社,用了三天時間創作出164幅壁畫。各地創作的壁畫,多以表現工、農業生產大躍進為主題,其中有許多新鮮別致的構思,但普遍特點是具有濃厚的幻想色彩和定型化的形象。一幅成功的作品出現后,常常很快被復制數十乃至上百幅。噴吐火焰的土高爐,碩大的谷物和棉花,肥壯如大象的家畜,排山倒海的青年農民以及孫悟空、穆桂英、龍王爺、蘇聯火箭等等,是最常見的形象符號。壁畫一般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用墨汁、鍋灰、紅土和簡單的礦物顏料畫在石灰墻上,比較講究的則覆以清漆或膠水。
1958年底,全國美術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由文化部和中國美術家協會舉辦的“工農兵畫展”也同期開幕。王朝聞、蔡若虹等美術界的專家都紛紛在會上作了長篇發言,從一定的理論高度肯定了群眾性的壁畫創作,“延安文藝座談會后,我們在革命老根據地曾經特別重視了年畫,全國解放后,我們又特別重視了連環畫,由此使這兩種最有群眾性的普及美術有了迅速的發展,獲得了很大的成績。目前在社會主義文化革命中又繼年畫、連環畫之后出現了新壁畫,這是美術史上的一件大事。”“工農群眾不僅貢獻了好的創作,而且繼承了發現了值得推廣的有關藝術創作的知識。真正有修養的專家,不只愿意用他們掌握的豐富的知識來指導群眾,而且為了做好工作,也重視認識群眾創作的特點和優點。”“只有生活的創造者才是最好的藝術的創作者,只有在思想大躍進的基礎上才能提高創作的思想水平。”如果說這之前散落在各地的壁畫創作只是一種群眾性的美術創作的話,那么全國美術工作會議后,這種群眾性的美術創作開始進入了專家認可的藝術殿堂,也再一次拓展了中共黨史上的宣傳畫的內涵。
《好大的南瓜呀》
為了推動群眾性的壁畫運動,大批畫院的職業畫家、美術院校的專業教師深入到農村、廠礦企業、部隊,一邊參加生產勞動,一邊為所在地農村或工廠繪制壁畫。在河北昌黎,人民美術出版社的下放干部協助當地組織于1958年7月成立了全國第一所農村自辦的美術學校——黎河美術學校,一批專業的美術干部肩負起了輔導工人、農民、戰士學習繪畫的重任。這使得昌黎成為壁畫運動中的典型,在“生產大躍進,文化緊緊跟,壁畫打頭陣,歌唱作先鋒”的口號下,出現了“墻壁粉刷白,詩畫滿墻山,戶戶六面光,村村大改觀”的局面。這里的壁畫不僅數量多,而且質量也相對較高。如這幅《好大的南瓜呀》,其夸張變形的處理手法在各地出現的同類選材中都有相似的表現,但從技法技巧上看,此畫線條流暢,造型生動,人物表情、動態洗練而傳神,顯示了作者較好的專業功底,是當時同類作品中的佼佼者。
《萬馬奔騰》
山西平順縣有一首新民歌是這樣贊美新壁畫的:
社會主義新壁畫,新農村里把根扎。
農民熱愛新壁畫,村村都把壁畫畫。
躍進車,躍進馬,處處都是躍進畫。
新壁畫,會說話,教育人心向燈塔。
農民思想得鼓舞,生產勁頭比天大。
實現建設總路線,人人心里笑開花。
這是一幅典型的“躍進畫”,農民作者以童話式的想象力和稚拙的形象構圖勾畫出一個萬眾一心,萬馬奔騰,奔向共產主義明天的美好畫卷。那是一個熱情有余而理智不足的年代,從生活到藝術都在虛擬一個“烏托邦”式的極樂世界,重現這個世界只有借助“童話”手法,火車、輪船、電塔、拖拉機……所有想象中的共產主義的必備要素,都被展現在眼前,激勵著人們快馬加鞭。
《大麥穗,大玉米》
“大麥穗,大玉米,送到北京去見毛主席”,此畫出自江蘇新沂紅旗人民公社。當時,要求各家各戶都要參加壁畫創作,也是“大躍進”的一種表現。“大躍進”激發了農民驚人的想象力,極盡所能地夸大了大躍進、人民公社的碩果,諸如此類描繪一列火車運著一顆碩大無比的玉米,一艘船裝一個大西瓜,爬上梯子摘棉花等等,信手拈來,比比皆是。農民的造型能力很幼稚,也因此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大躍進中的壁畫創作活動到1960年完全停止,由于當時使用的工具、材料和墻面處理都十分簡單,保存至今的壁畫作品已十分稀少。當然,這次壁畫運動的影響不可能完全消失怠盡,若干年后,它又以農民畫的形式出現在陜西戶縣、上海金山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