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課桌里的小蟲開了花

我決定叫它小蟲

祁小羽在地鐵站口第一次碰見了小蟲。但千萬不要以為他們會發生什么有趣的故事。

１７歲生日那天，祁小羽一個人逃了課。高三的學習窒息極了，她特意去發廊把頭發削得很薄，如果不是擔心媽媽會氣得吐血，她還準備把一小撮頭發染成咖啡棕色。她穿了藍色牛仔褲，外面套了件格子襯衫，像個男孩子一樣竄到地鐵站口，不過沒有急著上地鐵。她看到不遠處有個男生，準確地說她看上了男生手里那盆綠色小植物。

我必須把它搞到手當作給自己的生日禮物。祁小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腳不自覺地挪出去。因為這天不是那個留著馬尾巴、看書差點近視的祁小羽，而是朋友都躲進習題堆里一個人有點孤獨的祁小羽。

“喂，你手上的東西長得不錯。”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男生很冷淡，漂亮的眼睛甚至都不看祁小羽一眼。

無趣極了，但祁小羽還是決定豁出去：“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好朋友都忘記了，包括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個人慶祝生日，能不能請你玩一個游戲？”沒想到那男生點了點頭。

游戲簡單極了，就是猜硬幣的正反面。祁小羽輸了就給那男生新買的飛兒樂團的ＣＤ，男生輸了就把手里的植物送給祁小羽。祁小羽很開心，拿出一個一元硬幣：

“我選荷花，你就要有國徽的那面吧。”說完就拋出去，落在地上，用手按住，很慢很慢地展開。硬幣上的荷花就一點點開放出來。

“怎么辦哩？不好意思。”祁小羽瞇著眼睛看那男生。

“你贏了，但你得讓我看看你的硬幣。”男生邊說邊掰開祁小羽的手，那枚兩面都是荷花的玩具硬幣就對著祁小羽傻笑。

“我決定叫它小蟲。”得到那盆植物的時候祁小羽說，左手被男生抓住的感覺還在。“為什么？它該叫，梔子花。”男生不解的表情讓祁小羽想到唱《江南》的林俊杰。

“因為你的眉毛像毛毛蟲一樣怪。”祁小羽咯咯地笑，眼角皺起一條可愛的小細紋。是的，那個男生的眉毛像兩條黑黑的毛毛蟲。

把它藏在這里了

祁小羽是在１７歲生日后的第一個周末收到男生王梓的電子郵件的。王梓是誰？祁小羽想如果他不說曾經送過我一盆植物，我都以為這是垃圾郵件了。

“你知道嗎？有些人的情感寄托可以很簡單，比如我的那盆梔子花。我也上高三了，為了能進北方的那所學校，我連保護一盆植物的權力也沒有了。那天碰見你，其實我已經站了很久，我不知道把它給誰。后來你走過來，你看起來很怪，但感覺不壞。但我現在真想知道你會把它藏在哪里？”

“我把它藏在這里了。”祁小羽輕輕地說，透過課桌的縫隙，能看見小蟲墨綠色的葉子。她用小勺子每天給小蟲澆一點水。有陽光的中午還抱它去天臺沐浴陽光。在此之前，祁小羽的短發在班上刮起一陣臺風，好朋友們看見頂著毛頭的祁小羽氣得鼻子都歪了，紛紛決定與祁小羽誓不兩立。老師也找上她，直到祁小羽撒謊，說為了在打理上節省更多時間多做習題，才把她放回來。你看起來很怪，但感覺不壞——王梓在郵件里說起的那句話，很輕很輕地落在祁小羽的心上。祁小羽想起在地鐵站被王梓看見的刺猬頭，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古怪？他穿得那么整齊，會不會懷疑我是個壞女孩呢？

我怎么這么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呢？這天深夜想到這里，祁小羽嚇了自己一大跳。

寫了封郵件給你

心思開始和頭發一樣亂七八糟地長起來。祁小羽上課偷看小蟲的時間明顯地多了。她給王梓寫了封郵件，終于用很淡的文字把心思表達出來。而且她還一天三次地查看自己的電子信箱。

一周過后，郵箱里躺著一封王梓的郵件：“如果你喜歡我的話，就暫時把我藏起來吧，像小蟲一樣藏在課桌里面。一直藏到有一天，很多東西都可以在陽光下盛開。”祁小羽感覺心里一痛，一個下午都沒說話。

第三節自習課，祁小羽去交作業。回到座位的時候，聽見有男生在后面偷偷地笑。她轉過頭，肺都氣炸了：有個無聊的男生用黑墨水在一盆植物的葉子上涂鴉，旁邊還圍了好幾個男生。祁小羽打開課桌，空的，頓時就有些氣急敗壞：“把你的爪子放下來。”

班里有些安靜，那個男生呆呆地看著從來都是微笑的祁小羽跑過來奪走小蟲。可是很多葉子上已經有太多的墨水。祁小羽抱著小蟲回到座位，不解氣，重新跑過去把那個壞男生的書嘩一下推倒了。

后來在辦公室里，手上掛彩的祁小羽和臉上掛彩的男生站在一起。明明是那個男生的錯，老師卻說：“祁小羽，你怎么到高三就學壞了，剪些亂七八糟的頭發還不夠，現在還養什么破東西。你今天必須把那盆破花處理了，否則下次我看見就扔掉！”

祁小羽委屈極了，她感覺那個男生在她背后做鬼臉。

地鐵口的遇見

“你可以不回郵件，但不可以失約。如果你不來，我就把小蟲砸得稀巴爛。”點擊了發送，祁小羽突然后悔極了。

下午放學她果然看見王梓站在地鐵口，背著耐克的包，穿著很有型的長袖Ｔ恤。她抱著小蟲過去，手上的創可貼還沒有撕下來。本想說一聲“Ｈｉ”的，出口的卻是：“我今天和同學打架了，因為小蟲，嗯，也因為你。”說這句話祁小羽困難極了，但是說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又沒有叫你這么做。”王梓始終看著頭頂的燈，像在掩飾什么。

“可是，有些東西你是知道的。”祁小羽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為了王梓的小蟲，她可以偷偷地把小蟲抱到天臺上曬太陽，甚至還和最強壯的男生打了架。

“你還是把它藏好吧。”王梓說完，很冷很冷地轉身，大踏步地離開。留下一個祁小羽，在三月的地鐵口冷得直哆嗦。

往回走的時候，祁小羽沮喪極了，她本來應該說一些溫暖的話，最后說王梓我有點喜歡你咯。可是莫名其妙就說了那么多不中聽的話。這個年紀真的不適合戀愛吧，不然怎么連表達愛的語言都不會呢？

“如果你喜歡我的話，就暫時把我藏起來。像小蟲一樣藏在課桌里，一直到有一天，有很多東西都可以在陽光下盛開。”王梓的話真好啊，祁小羽走著走著，感覺臉上有條小蟲子在爬，用手一摸卻是濕的。走出地鐵口的時候，祁小羽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小蟲輕輕地放在地上。

有些東西本來就不該在那個季節到來。

高考前一天，祁小羽本來決定給王梓打電話，說一些好好考試的話。按了幾個數字以后，還是放棄了。她明白有些事需要一個時間，等待花開的時間。這幾個月，藏在心里的王梓已經被她隱了身。祁小羽的頭發變長了，初夏的教室里有些悶熱，她卻很勤奮地每天做習題。

考完最后一科，祁小羽感覺不壞。外面的風中有太陽熱熱的味道，她痛痛快快地吃了刨冰，路過發廊，又把頭發削得很薄很薄。竄進地鐵站口的時候，她一愣。

王梓站在電梯下面，露出一口潔白的牙：“祁小羽，你藏在課桌里的小蟲開花了。”他手中的小蟲枝條上有幾個青色的蕾，有的已經開出了潔白的花。空氣中有梔子花的味道，地鐵的音響里何炅在唱：

“梔子花開呀開，梔子花開呀開，有淡淡的青春，純純地愛……”

祁小羽聽著，看到王梓的眉毛一跳一跳，嘴角一個弧度彎上去：“王梓你的眉毛怎么可以這么像條毛毛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