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臺階上綠影斑駁/點點訴說著故鄉(xiāng)的情”
席慕容是流著淚寫的嗎?不然讀起來怎么竟生出脈脈孤凄。似乎心中最隱秘的地方,藏著一個灑滿相思的神奇土地——故鄉(xiāng)和天長地久的鄉(xiāng)愁,其間隱居著一位能在寒冷的冬夜用自己的善良的心溫暖一個孤獨孩子的老人——爺爺。于是淚眼朦朧中展開了一幅江南水鄉(xiāng)古雅清淡的月夜圖——一位顫巍巍的老人牽著一個小女孩踏著一級級古老的臺階,走進夜的深處……情不自禁地,淚水也隨之沖開了記憶的閘門……
在我的記憶里,故鄉(xiāng)的臺階特別,密密麻麻,一級一級,似乎總也走不盡,數(shù)不完。聽大人們說,這級級臺階是明代用又大又厚的青石板鋪就的。經(jīng)過百年風雨的淋灑,那些古老的青石板便如浸濕了似的,生出一片片青色的苔,青苔經(jīng)過腐蝕,貼在臺階上,像一塊塊的黑斑。這些石板雖已有些殘破不整,但依舊結(jié)實、厚重。小時候的我特別愛到臺階上玩,好奇的天性驅(qū)使我總是用心地去摳那臺階縫里的小草、小花、蚯蚓……那時,我多么希望能夠摳出那個美麗善良的田螺姑娘棲身的田螺啊。然而,給予我這個最美好神話世界的人,不是田螺姑娘,而是我的爺爺。
故鄉(xiāng)的月夜,總是那么靜,那么美。不足三歲,父母就離開了我,長期在外地工作。本該孤獨的我,童年并不孤獨,唯一的緣故是我有一個真正疼我、呵護我的半盲的爺爺。我拉著爺爺?shù)氖謥淼竭@青苔斑斑的臺階上,依在爺爺懷中,聽爺爺講那一個個古老的傳說。夜空深邃無比,寂靜無比,自由無比,偶爾有失群的孤雁從頭頂掠過,聲音凄冷冷的,待凝神啼聽,已經(jīng)傳到很遠的天邊去了……思索、遐想浸潤了我的血脈,我珍視爺爺講的每一個故事,那是孤獨無依的童年,爺爺贈予我的一個個綠油油的夢。在我的心目中,故鄉(xiāng),臺階,爺爺永遠是融為一體的,它們共同鑄就了我思念家鄉(xiāng)的靈魂。
然而,三年前的一個寒冬,一陣風吹熄了爺爺生命的燈,噩耗傳來,我肝腸寸斷,欲哭無淚,欲悲無聲,只是機械地按大人的吩咐,手捧爺爺?shù)倪z像,以長孫女的身份行進在送葬的隊伍中……
入夜,我又踏上了故鄉(xiāng)的臺階,月已當空,青石臺階似被蒙上了一層凄冷的銀紗,沉寂、空曠、孤獨重重疊疊地壓在我的心頭,仰望夜空,我找不到哪顆星星是我的爺爺,我不知道爺爺是否放心得下把還年幼的我、孤獨的我遺留在這個世界上,失去爺爺護佑的我感到無助、無奈,還有找不回本我的渺小。我再也無法抑制蓄集已久的痛苦、失落,跪伏在臺階上,對著夜空大聲呼喚:“蒼天,你把我的爺爺還給我吧!我還沒有長大呀!”
我用手緩緩地撫摸著斑駁的臺階,仿佛又觸摸到爺爺蒼老的臉,我只能從留有爺爺痕跡的臺階上感受已化為云煙升入西天的爺爺!
笛聲悠揚,回蕩夜空,悲泣欲絕。
我依在臺階上,就像依在爺爺?shù)膽牙铮踩珜庫o。我把耳朵俯貼在石階上,傾聽臺階那顆綠色心臟的跳動,“撲嗵——撲嗵——”,健碩有力。是啊,臺階,你老了,可是你的歌,你的夢會老嗎?寂寞、消沉不是你的選擇,淡泊、堅強才是你的本色,你是用綠色的生命來啟迪我堅強振作嗎?對著月亮起誓,對著故鄉(xiāng)的碧水綠樹起誓,在通往理想的道路上,我不會辜負你和爺爺對我的教誨,再艱辛我也會勇往直前。于是,我的耳邊又響起那首詩:“故鄉(xiāng)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臺階上綠影斑駁/點點訴說著故鄉(xiāng)情……”
作者系湖北省襄樊市第五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