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輕輕地疊好,放進信封中。還有我那少女般的初戀情懷,也一同存放進去,我想今后的子從會離我越來越遠,再也無法觸摸,但是我會記住這些逝去的,給我成長歷程的流年。
我叫夏悠然,是巨蟹座的女生。星座上面說,巨蟹座的女子注重感情,追求圓滿,而且喜歡收集回憶,編織夢想,99%的巨蟹女孩都忘不了她們的初戀情人。
當時在網上看到這段見解時我差點就把一個人的名字脫口而出,我確信,這個叫子從的男孩,他和關于他的記憶點滴都在我的心里,從來就沒消失過。
我是在他高中三年級的時候,轉學到他所在的班里。當初父母也是看中了這所學校的高升學率。他那時是班長,也是班上成績最好的男生之一,說著一口好聽的普通話。
還記得那天陽光燦爛,細細碎碎地灑在他的黑發上,那是一張干凈得讓人愉悅的臉。他是那種溫和而潔身自好的男生,有很多女生都很喜歡他,但他對誰都好像保持著距離,除了我。因為我是他任性而霸道的同桌夏悠然。
盡管我們的學業很緊,但是忙中偷閑是我們這些學生最樂此不疲的事。記得有一次和好友小雪在自習課聊天,她說她喜歡個子高高,模樣帥帥,笑起來還要邪邪的男孩子,我當時就笑了起來,說這樣的男孩子誰都喜歡。小雪白了我一眼說,你呢,悠然,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我好像沒想過。”我回答。“我知道,你喜歡子從那樣的,”小雪眨著一雙大眼睛瞅著我,一臉的得意,“你們兩個都喜歡對方,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尤其是你。”我笑著打她的手,“胡說。”心中卻暗暗猜度,自己的臉是不是紅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意子從的一舉一動的,只知道最初對他都是不經意的,只是知道和他在一起,心情總是快樂的、安定的。他總是很自然地為我去做那些瑣事,也很樂意地滿足我那些無理要求。
他的關心和體貼卻縱容了我的壞脾氣,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對他頤指氣使,不開心的時候總是向無辜的他渲泄,有時連小雪都受不了,“悠然,你別太苛刻了。”她很認真地對我說。我沒有理會,因為我看到的依舊是子從微笑的樣子。
年少的我有著許多不安定的細胞,總是喜歡一些可有可無的游戲,很輕易地喜歡上一個男生,又很輕易地忘記了。我發現自己突然對子從的好友蘇迪沒來由地感興趣起來。我很隨意地和蘇迪說說笑笑。
蘇迪就是小雪曾經描繪的那種類型的化身。高大,帥氣,青春陽光。子從和他比起來就顯得太文氣,但蘇迪沒有子從眼中的那種清澈,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愛拿子從和蘇迪來比較,但是我還是第一次答應了蘇迪送我回家,因為蘇迪很大膽地說出了他喜歡我。
我們開始了交往,從那以后,我和子從的交流越來越少了,他還是對我很好,只是我卻對他冷淡了許多。但很快我和蘇迪就分手了,是我提出來的,我發現我并不喜歡他,也許對他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那段時間我并沒有很難過。等我有心情去關注子從的時候,我發現他沉默了許多,但是他還是會一如往昔地為我解決許多大大小小的問題,我心情不好時總愛怨聲載道,他都耐心地聽著,還不厭其煩地幫我分析,防止我往死胡同里鉆。他也從不過問我和蘇迪的事,即便是分手了他也沒多說一句,其實我當時內心是很想聽他說點什么,哪怕是損我幾句也好,但是他什么也沒有說。
沈萱是鄰班的宣傳委員,這次年級集體聯歡會就是她和子從一道主持的。她是我見過的女生中最漂亮的一個。我坐在操場的邊緣,不遠處的天空中有飛過的雁群,子從的聲音在麥克風里回響,話語清晰而充滿活力。
沈萱是一個個性很柔和的女生。她對我很好,給我講了許多發生在她身邊的趣事,我從心底喜歡這個溫柔美麗的女生,很快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星期天沈萱過生日,大伙兒決定去野炊。邀請的成員中自然少不了子從和我,我本不打算去,但是婉拒不了,只得去了。草地上的沈萱被大伙兒圍在中間,神采飛揚,不斷發出快樂的笑聲,拉著一旁的子從說個不停,她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子從。
我裝作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自顧自地拿起隨身聽,聽起音樂來。心情卻沒來由地開始煩躁,手上削蘋果的刀也像與我作對般,毫不留情地在我的手指上劃了一條口子。子從很快發現了,他走過來急切地問:“悠然,你沒事吧?”我吸了口氣沒說話,沈萱也急忙從帶來的背包里找來創可貼,這時背包里掉出一包潤喉糖。我拾起來遞給她,問道:“你喉嚨不舒服嗎?”沈萱搖頭,一邊用找出來的創可貼為我包扎傷口,一邊說“是給子從準備的,我們合作主持時他經常嗓子疼,每次有活動,我都預備著。悠然,你不要笑我,我喜歡子從很久了,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我們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同學,現在又在一個高中,所以我很珍惜這樣的緣分,我知道子從很喜歡你。”
“沒有,”我打斷沈萱的話語,“子從和我只是同桌的友情,我是轉學過來的,子從作為班長挺照顧我的,僅此而已。”一口氣說完這段話,感覺手心里都出汗了。是嗎?是的。我木然地點頭。沈萱的臉上漾出花兒般的笑容。我轉過頭,看見子從臉上關切的表情,心里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
我開始不能容忍子從的泰然,得不到承諾的失落在我心中膨脹。他從不開口說那些喜歡我之類的話語,這讓我很懊惱,一想到沈萱的那些話語心里更是混亂而迷茫。我開始用語言來刺激子從,我希望自己能獲得一些想要的,哪怕是一句話。
我在他面前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蘇迪,他總是靜靜地聽著我的話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甚至覺得他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在乎我,我開始變得無理取鬧,處處和他針鋒相對,而面對這一切,子從似乎也毫不在意。也許他早已習慣了我的任性。
那天下起了雨,沈萱叫我去,她在廣播室等我。見我進了門,沈萱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悠然,我真的好難過,他說他和我只能做普通朋友,為什么他要對我說這些,他怎么忍心這樣對我。我腦中一片空白,別擔心,我幫你,他一定是胡說的。悠然,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有一種鉆心地痛。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廣播室,看到操場上獨自投籃的子從。我走了過去,找了個空地坐了下來,默默地看著他,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喜歡著子從的,我問自己,是否能做到對沈萱的承諾,這似乎太難了。
子從看到了我,他丟開了球向我走過來,雨水順著發梢不斷地滴落,他沉默地看著我,沒說一句話,眼神顯得疲憊無神。“去安慰安慰她吧,她受不了這些。”我聲音低低地說。“她對你那么執著,你不應該這樣對待她,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對不起,”我垂下了眼睛,“如果是因為我那就大可不必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作一般的朋友,你處處關心我,我很感激。”我停了一下接著說,“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像蘇迪那樣的男生,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當然你也沒有向我表白過什么。”說著說著我笑了起來,子從默默地聽著。許久,才聽見他很認真地說:“悠然,如果這些是你的真心話,我希望你快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個人跑回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哭著向父母請求轉學的。總之我的轉學手續很快就辦好了。我走的那天,班上還開了送別會,但子從沒有參加,他請了假,我很難過,心里還是想見他的,小雪和沈萱哭得像淚人一樣。
她們兩個人特意請假送我上車,在道別時,沈萱告訴我,子從已經在那天晚上答應了她,待兩個人考上大學就開始交往。當車子啟動時,我的眼淚終于痛快地流了下來,車子緩緩加速,就在短短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子從,但車子很快就把他的身影丟在了遠方。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子從。好像滿地都是枯黃的落葉,但是陽光卻分外燦爛,空曠的大操場上,一大幫男生在打籃球。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黑發在風中飛揚的男生,他有一雙清澈的眼睛還有一張干凈愉悅的臉。
我看見他向我跑過來,微笑著,我叫子從,你好嗎。我想對他笑,卻發現無聲的眼淚從眼中涌出。所有的片斷都是青春中的記憶,所有的一切,就像夜空中綻放的煙花,在極致美麗中走向沉寂。
當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同時也收到了子從的來信,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不長也不短。看著那些熟悉的漂亮字體,就像子從在我身邊輕輕地訴說一般。
那天我第一次看見你,看到你出眾而又不馴的眼神,我就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就是我喜歡的女孩子。多年的學習、教育養成了我謹慎、緩慢的風格,我不想讓不成熟的感情去影響彼此的學業,一直企盼等到高考結束后,大家考上理想的大學,我才會向你說出我一直蘊藏在心中的情感。
盡管當時你像風一樣不定,但我還是一次次地,耐心地去捕捉,我隱藏了所有的情緒,用無聲的關心去化解你揚起的風塵,只是期待著那美好一天的到來,也許我們還是太小,有太多的不確定,很容易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有些超負荷的心靈徹底崩潰,當我看見你說那些話時竟然笑出了聲,我就絕望地對自己說,這個女孩也許并不屬于我……
我仔細地看著信中的每一個字,一遍又一遍的。子從在信的末尾告訴我,他和沈萱都考上了北方的大學。我把信輕輕地疊好,放進信封中。還有我那少女般的初戀情懷,也一同存放進去,我想今后的子從會離我越來越遠,再也無法觸摸,但是我會記住這些逝去的,給我成長歷程的流年。我們仍在繼續各自的生活,在不同的城市里的不同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