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卿笑了,畢竟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情緣,一段緣有一段緣的劫數。他不是你的,永遠不可能是了,既然愛已成煙蒂,那么還是扔掉吧。
紅塵相遇
質卿和他初次相遇是在2000年的10月29日,傍晚6點半。那天是質卿23歲的生日。一個自以為已經長大的女孩子,一個人到酒吧喝酒,嘴唇抹得像兩條小帶魚,極短的裙子,大紅的頭發,酷得不得了。如果不是他走過來掐滅質卿手上的煙,質卿想他們也不會認識。當時的情景是質卿故作老道地讓服務生給她點燃了一支煙,而他微笑著走過來,掐滅了她手上的煙,微笑著搖頭說:女孩子吸煙不好。
而質卿總認為他們的相識從一開始就帶著某種宿命,再長的煙,又能燃到幾時?
后來質卿曾故作輕松地問他還記得我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嗎?他說,怎么可能忘記呢?那天是我結婚5周年的紀念日。質卿含著淚笑,記得那個日子便好,雖然他記得是因為那天是他和妻子的結婚紀念日,但他記得那天也是他們相識的日子便也已經足夠了。
那天他到酒吧來是預先吩咐吧臺過一會兒為6號臺送上一大杯“愛情彩虹”,插兩支吸管,相愛的人可以臉貼著臉喝的那種大杯的雞尾酒。
彩虹是普通的雞尾酒系列,“愛情彩虹”是那間酒吧的招牌酒,價格不菲。
當他要走開的時候,質卿突然說:可以請我喝一杯“愛情彩虹”嗎?
他回過頭來,微笑,很迷人的那種,說:可以,但你要給我個理由。
一個女孩子,一個人慶祝她的23歲生日,這個理由可以嗎?
他雖有些驚訝,卻馬上要了一杯“愛情彩虹”,說:“祝你生日快樂!”他的語氣是真誠的。質卿喝完那杯酒,就離開了。因為突然之間不想再待下去了,不想看到他和妻子臉貼臉喝酒的樣子。那是質卿第一次要一個男人請她喝酒,那個男人卻是有妻子的。
回到家,洗去一臉脂粉,質卿想起方才酒吧里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板,臉上棱角分明,神情佻然。只不過是一場偶遇,質卿對自己輕笑,卻沒有想到從此那么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在此后的年年歲歲里揮之不去。
再遇是緣
幾天后,質卿又去了那間酒吧。心里知道不該去,他是有妻子的人,可還是去了,惟一的借口便是不一定會碰上他。
但一進門就發現他一個人坐在6號臺,心里的驚喜便漫上來。
他也發現了她,略一愣怔,便記起她是誰了,在他的目光的牽引下,質卿落落大方地坐到他面前。“謝謝你那天請我喝酒,今天算是我回請你吧。”他那年35歲,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妻子。
質卿時年23歲,已是一家大酒店的總裁助理,迎來送往,看慣多少人世繁華、浮浪子弟,而她謹言慎行,只是因為知道自己玩不起,只一心等著有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從此便可過上幸福的有愛情的日子。只是沒有想到那個讓她心動的男人使君有婦。
從酒吧里出來,他留下一張名片,說有什么事盡管開口。他是個生意人,名片上的頭銜有一大串,她只留心記住了他的名字,然后就把名片拋向風中,一向自認為聰明的她不容許自己再沉迷下去,就讓那一點思念隨風去吧。
從此她不再去那間酒吧,但一個多月后,在一個商務Party上,他們卻再次相遇了。看著他笑意盈盈地向她走來,質卿喜出望外地迎上去,笑渦蕩漾的那一刻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個多月里心有千千結,仍然是為了他!
那晚她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好久沒有喝得這么痛快了。他看不過眼,伸手奪過她的杯子,她又硬撐著搶回去。他壓著火問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難道不明白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她呆了半晌,什么時候自己也成了把悲愁憂苦寫到臉上的人了,又有誰像他這樣把自己心底的悲哀看得通通透透?
半醉的質卿和他一起走進了蒼茫的夜色中。這個城市,夜晚比白天更迷人。
寂寞的雙人床
質卿和他一起去買雙人床。買床的時候,質卿說我就喜歡大床,一輩子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沒有一張好床,睡不舒服豈不是刻薄自己。他笑了,在她耳邊說,你可真是個會享受的小妖精。
質卿如愿以償地買回那張超大的雙人床,放在朝南的大房間里,因為樓層高光線特別好,即使是冬天,陽光也會透過玻璃窗灑進一屋子的溫暖。
他第一次在這里過夜時問她你真的不在乎嗎?質卿搖搖頭。情場上誰先愛上誰便輸了,明明知道沒有結果,卻仍然沉進去,是自己勇敢呢,還是一生只想這么揮霍一次?
半夜兩點了,質卿還在電腦前發呆。
他不過來的晚上,質卿就經常這樣坐到黎明。她有點后悔買那張超大的雙人床了。床太大,一個人睡在上面,她怕極了那種清冷。
而很多時候,他是不來的。
有一次,他拿了妻子的照片給質卿看。質卿看呆了。他得意地說:“漂亮吧?”
漂亮是真漂亮,但讓她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妻子居然和自己日思夜想千次萬次在夢里出現的女人一模一樣,端莊典雅,一雙嬌嫩的手嫻雅地垂在裙擺上,無聲地述說著家教和背景。
把照片輕輕放回他的手里。忽然囁嚅著說:“你妻子……真幸福……”
那一刻,她心里已如明鏡般,他是永遠不可能離開他妻子的。
春花秋月,一轉眼,3年已過。黑暗中,質卿輕嘆了一口氣。手機驟響,嚇了質卿一跳,她在黑暗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機,只看了一眼又掛掉,電話鈴又響,她猶豫了一下接起,他的聲音很疲憊,對不起,質卿,原來說好的今天晚上陪你,但家中確實是臨時有事,請你別生氣好嗎?
她懶懶地回答,“沒有。”
“你真的沒有生氣嗎?”
質卿有些不耐煩,“真的,沒有。”
不等他再說什么,質卿便掛斷電話,真的不是生氣,只是沒有什么好說的。
和他在一起這么久,質卿知道他對自己很好。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質卿發現自己越來越浮躁,有時甚至和他親熱的時候,也會特別不耐煩地推開他。他總是什么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擁住她。任她哭過之后回復到最初的平靜。
質卿心里想要什么,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從來不說,質卿也沒有說過。
她知道,有些話不能說,一說出來一切都會煙消云散。
愛如煙蒂
有人從后面蒙住質卿的眼睛,那雙冰涼修長的手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會有。
“不是說很忙嗎?怎么又來了?”質卿說。
“傻瓜,怕你一個人孤單唄。”他說。
質卿冰冷的心突然溫暖起來。“那你說,和我相守一輩子好嗎?”
他照例保持沉默。他知道質卿的盼望,但他從來不說,甚至是一份虛無的許諾。他說,知道自己給不起,所以不想說任何騙你的話。
而女人,有時明知是謊話,還是愿意聽的,只為那剎那的溫暖。
質卿主動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懷里,他順手抱起她放回到大床上,聞著他身上那種淡淡的香味,質卿不但沒有睡意反而更清醒,她輕輕地吻他的唇,像只可愛的小貓,他的熱情被點燃,熱烈地回吻著她。
當他沉沉地睡去,質卿從床頭柜里拿出了煙。這一場愛情改變了質卿,她開始抽煙了。而他,也不再掐滅她的煙,對她說“抽煙對女孩子”不好的話。
煙起煙滅中,縈繞在質卿心中的卻是那一句話:女人抽煙,只和寂寞有關。
清晨醒來時,和煦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一屋子的燦爛。質卿忍不住嘆息。
“怎么了?”他問。
“我覺得我已經老了。”
他認真地看著她說:“你一點兒沒老,我才真的老了,快近40歲的人了。女兒也大起來了,比她媽媽還敏感。”
質卿回頭看他。
他有些尷尬,很認真地說:“質卿,我很愛你,所以希望你能擁有更多的幸福。”
“如果你娶我,那會是我最大的幸福。”質卿突然說。她知道她不應該這么說,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不可能,但她就是想聽他說一句“好”,即使明知道是敷衍,也覺得那是對自己愛情的一個交待。他避而不答,只是很認真地說質卿我很愛你。質卿滿心的溫暖驟然冰冷,什么話都沒有再說,沒有再看他一眼就出門上班去了。
一連兩天他沒有出現也沒有打電話過來。質卿固執地守著那份沉默。她知道她的話打破了他們原有的平衡。從前只是在乎這份感情是否是真愛,現在才發覺,她心底真正渴求的是和他做朝朝暮暮的夫妻。
他不是容易被嚇退的人,只不過質卿突如其來的要求給了他離去的借口。一直以來,他要的是一份沒有壓力沒有奢望的愛,他知道質卿的渴望,他一直以為聰明的質卿是永遠不會說出那句話的。
一周仿佛一個世紀。他像水蒸氣一樣從質卿的生活中蒸發掉了。質卿曾經無數次設想他們最終的分手,只有這一種是讓她沒有想到的。一個人抽著煙,驀地發現,她的愛情,最終成了他手中的煙蒂,要么扔掉,要么燒到手。而他,又豈是會燒到自己手的人?
星期天晚上,質卿一個人到麥當勞買了一份快餐,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流著淚無所顧忌地大吃。
星期一的早晨,質卿賣掉了那張超大的雙人床,買回一張單人床擺放在原來的位置。倒下去,剛好是一個人的位置。質卿笑了,畢竟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情緣,一段緣有一段緣的劫數。他不是你的,永遠不可能是了,既然愛已成煙蒂,那么還是扔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