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問他:“阿卡,你說,當有一天我們老得連牙齒都掉光了,還能稱自己為孩子嗎?”
我是個14歲的孩子,14歲是周歲,算虛歲我已經15歲了。但只要有辦法把自己年齡往小里說,無論如何我都愿意的。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自我安慰。我看著歲月在我臉上、心里刻下一道又一道無法磨滅的痕跡,想起亂世的那本《17歲開始蒼老》,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很不屑那些故作成熟狀的女生,有時見到她們穿得不三不四的來上學,眼睛就覺得進了沙子一般生疼。我知道那是不對的,可我只想做一個最真實地過著自己生活的孩子,我固執地認為14歲就應該做一個純真干凈的孩子。
每當阿卡載著我吃力地騎在馬路上時,很多人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我們,一如看一對小情人。我說:“現在的人怎么都這樣,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可是而后那些人又忍俊不禁起來,因為他們大概從來沒有看見過女孩子以馬步的方式跨在自行車后座上。我總是不敢單邊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因為我的平衡感很差,那樣坐著就會覺得自己要后仰摔下去,為此阿卡沒少嘲笑我。可是,我是小孩子呀,小孩子是允許有不會的東西,允許犯錯誤的。
去籃球館,阿卡總會表演他那足以讓我一頭撞死在籃球架上的技術。他運球技巧嫻熟,美妙的傳送是全場的亮點也是我無法抵達的境界,可是阿卡不會嫌棄和我一起打球。那時我總是看見阿卡臉上純真的好看的笑容,正如我臉上的一樣,陽光燦爛。
有時我們去公園的草地上躺一會兒感受一下童年,周圍孩子們的笑聲美妙如天籟,于是我們和他們手拉手玩游戲。我說:“阿卡,孩子是天使,對嗎?”阿卡說:“對的,而且你就是其中最胖的一個。”然后我追著阿卡滿公園跑。
有時阿卡會載著我漫無目標地穿梭在“石化”的馬路上。阿卡騎不動時,我就下來和他一起走,一人拿一串糖葫蘆邊吃邊嘲笑對方,笑得滿臉如花。
我們是兩個在城市的角落里穿梭并且快樂微笑的孩子。
我任性地討厭物理,而阿卡更是常常被物理老師趕出教室,然后在教室后門朝我們揮手。我數學很好,英語幾乎只有班級中下水準,也考過倒數第二,作文卻在班里數一數二。阿卡也是一文學小青年,他的語文幾乎是靠作文才能及格的。所以老師報到我們兩人的分數時,總是很富有戲劇效果,引出一陣陣笑聲。
有時考慮起我的未來,我對阿卡說:“我不想考'建平‘,雖然我的戶口在浦東。”我任性地不想考父親要我考的學校,因為對浦東已經很熟悉,我想去徐匯找到另一個可愛的天堂。我向在徐匯的網友詢問了許多關于徐匯重點高中的事,他告訴我有“南洋模范”,我說:“如果我考進'南洋模范'你就請我吃Pizza吧!”他說:“好的,沒問題。”
于是為了Pizza,為了天堂,我與阿卡任性而固執地努力著。
其實我經常感覺到自己真的固執得無可救藥,決定好的事像泰山一樣堅定不可動搖。
但無論我如何努力,大熱天里和阿卡打籃球還是會輸得一塌糊涂;跑遍了整個“石化”,還是買不到老狼的《戀戀風塵》;Slam Dunk還是只有TV版,OVA版總是由于種種原因與我擦肩而過;還有那個看見他的笑容就讓我覺得幸福的仙道,還是永遠都不知道我喜歡他。
不過我是個孩子,不成熟但真誠生活著的孩子,只要給我一點點陽光,我就立刻擦干眼淚笑臉如花,這樣一個喜歡做著也許是無意義舉動的女孩,為什么不能喜歡另一個孩子呢?
阿卡就從來不嘲笑我喜歡仙道,他總是拿給我許多仙道的海報,作為回報我經常帶給阿卡游戲雜志,阿卡喜歡玩許多網絡游戲,比如仙境、奇跡,還有傳奇。
老師說,期中考試后就要重新分班,前100名進重點班。
我們一直是在重點班混日子的,這次要重新分班使我們第一次感到壓力,班上甚至有一大批好事者估測著誰會被分出重點班,名單中也包括阿卡。對此阿卡只說了一句話:“我拼命也要考進前100名。”
那段日子我只記得,不管是阿卡還是我都改邪歸正,異常認真。期中考試老師叫我們定口號,我們倆的口號恰好是一對對聯,我寫上聯--鳳凰涅,立雄心壯志,阿卡寫下聯--灰燼重燃,考南洋模范。
期中考試前一個周末,阿卡騎車帶著我去海邊。聽著浪聲,我說:“我好想去神奈川看看仙道釣魚的地方。”阿卡笑了,他說:“會的。”不知為何我心中竟有暖意涌起,曾經的那些日子慢慢回到我腦中,于是我也笑了。
阿卡又說:“也許有一天,我會載著你,逛遍石化,逛遍金山,逛遍上海。”我想了一會,緩緩點了點頭說:“阿卡我們做永遠的孩子好嗎?那樣我們就能逛遍整個世界。”他朝著大海大聲呼喊:“我們做永遠的孩子……”
“我們做永遠的孩子……”我也叫道。
當有一天我不再固執任性,當有一天我學會全盤考慮事情,當有一天我不會因為年少氣盛與別人吵得天翻地覆,那一天我已經長大。
可是我會永遠記得,當我還是孩子時,我和另一個孩子約定,逛遍整個世界,并且做永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