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沒有種”?其實就是沒有根基、沒有擔當,讓人瞧不起的人。沒有種的男人不一定不是好人,有時甚至很可憐,他們是那種可愛一時、可恨一世的人。正是他們的可憐造就了他們的可恨,他們的可恨鑄成了他們的悲哀。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1.祥林叔
在這個世界上,從千萬人中要找到一個與自己性情相投相伴終身的人,總會千辛萬苦。也許這個人看上了張三,張三卻偏偏看上王麻子,而這個不知趣的王麻子不久又失蹤了。張三不懂事,王麻子無情無義……大家都在捉迷藏,玩把戲。原本你倆牽手就可以過一輩子的好事,偏要搞得苦兮兮的,以為這樣的生活才豐富多彩……倘若不是這樣,哪里會有這么多的悲劇流芳百世啊?
自己從小就喜歡大春叔。過去流行《白毛女》的時候,記得大人們常把他稱做現實生活中的大春,等待著逃到山里的喜兒快快歸來。大春叔心地善良,大家也就拿他找起樂來,他也不計較。可是,當他這一輩子都沒有盼到喜兒歸來的時候,任何人都不忍心再拿大春叔開玩笑了,因為那樣做等于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啊!
這次我回家鄉時,終于見到了闊別20年的大春叔。過去我是孩子,關于他的故事,都是大人口里聽來的。這次終于聽到了他親口講起的往事。
大春叔上大學時,曾與一位女同學相戀。大學畢業時,那個女同學分配不理想。因為喜歡她,大春叔把機關的工作讓給了她,自己下廠干苦力去了。大春叔人緣好,手又巧,不久就被提拔為局里的文藝干事。許多女孩子都喜歡大春叔,但是都知曉大春叔的對象是他大學的同學。
不久,“文革”爆發了,女同學的父母受到了整治。大春叔不避嫌疑,幫她里里外外忙乎。當時大春叔是入黨重點培養對象,但如果他跟這個黑五類家庭的女孩結婚,他的前途就完了。為此,關心他的領導跟大春叔談了一席話,希望他跟未婚妻劃清界限。可是,大春叔寧可跟黨組織“劃清界限”,也不能離開心愛的女人。于是,大春叔沒有入黨,還被下放到工廠車間接受改造。而這個女同學呢卻離開了他,與一位領導干部結了婚,并主動與自己的父母劃清了界限,成了可以改造好的典型,更成了入黨的重點培養對象。大春叔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打擊得差點自殺。他沒有再結婚,可是與這個女人的愛情故事,從此掛在嘴邊。
這次親口聽著大春叔提及往事,看著他滿布皺紋的臉,我問:“你還是不能忘記喜兒?”他瀟灑地說:“忘,早忘記了,我還搞了一個百人宴,當眾宣布我與她的關系徹底決裂。”
“什么決裂?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關系啊!”
大春叔苦笑了一下:“前一陣子她還來看我。”
“她的日子過得怎樣?”
“我沒有問,但是,看她的指甲那么臟,就知道她過得很辛苦。”
我知道,大春叔從未忘記過這個女人,從未從這個女人的影子里走出來,否則,絕不會至今仍未成家。
魯迅《祝福》里的祥林嫂講述著兒子被狼叼走了的時候,催人淚下。但是,當她反反復復說著同一個故事的時候,聽者變得麻木不仁,說者自己精神崩潰。大春叔何嘗不是呢?一個始終不能正視現實,永遠生活在回憶里的人,實在可悲可嘆。
2.敢做不敢當
國非常疼愛他的妻子,但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稀里糊涂地與一個年輕女子發生了一夜情。
當時可是國自己主動的,那女子并沒有逼迫他,再說,彼此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只不過兩個人相處久了,又到了同一個地方開會,觸景生情,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事情發生之后,國的心里總覺得對妻子過意不去,他開始內疚,開始回家拼命干活,對妻子也越來越好。人到中年,丈夫還這么知冷知熱,國的妻子不僅感動,還常常在外人面前夸獎老公是個顧家的男人。
結果,一個溫馨的夜晚,國向妻子交待了自己的“罪惡”,因為不講出來,他已經承受不起了。他覺得,現在妻子對他這么滿意,應該會輕易原諒他從前的過失。然而,國想錯了。當一個女人完全沉浸在愛河之時,國的舉動,等于在愛的蜜汁之上澆了滾燙的烈油。
國的妻子先是震驚,然后暴跳如雷,痛哭流涕,逼著國把實情和盤托出。不得已,國把對方的名字講了出來。第二天,氣急敗壞的國妻就把電話直接打到那個年輕女子的丈夫的辦公室,哭訴了所發生的一切。于是,兩個家庭一時間天翻地覆。
當國的妻子鬧得越來越失去理性時,國提出了離婚,準備與那個和他發生了一夜情的女子和好。這時,國的妻子開始后悔了,死活不同意離婚。其實國也在后悔,只是彼此后悔的內容不一樣而已。
原本國奢望與妻子之間搭起諒解的橋梁,結果卻挖出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國為什么要把一切告訴妻子?因為他承擔不起一個讓他扛了一生的十字架,以為告訴妻子就解脫了,告訴妻子自己就清白了。其實國這樣的男人,是天下最自私、最沒有責任心的男人。如果婚外情是錯誤,把婚外情的后果讓別人來承受,就是錯上加錯。國的“坦白”,把兩個女人,無辜的丈夫,兩個家庭,還有其他許多都不應該別人承擔的一切,全推給了別人。既然做了,就要敢當,做了又不敢承擔的男人,實在沒有種!
3.多情多種
健在年輕時曾苦苦追求過一個女子,失敗了,最終與一個靚麗的女子結了婚。妻子非常賢慧,婚后對他溫柔體貼,而且十分能干,任勞任怨地做他事業上的后盾。后來兒子也長大了,妻子的美麗還一如當年。友人們無不羨慕健的幸運,但誰知健的內心,還深深埋藏著一塊石頭,吐不出來,吞不下去。他始終難以忘懷他那段不成功的愛戀,于是,婚后,他背著妻子不斷發生艷遇,而且追求的女孩都與那個他苦追的女子性情相近,長相相差無幾。無論來到任何場合,只要有與第一任戀人模樣類似的女子出現,他總要前去主動打招呼。不知是因為失戀的打擊太大,還是天生就人心不足,健變成了一個風流自賞的情種。他的不能忘情,對老情人來說,是個美好的回憶;對他身邊的人,特別是他的妻子,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
情種們往往自我陶醉,沉浸于新愁舊恨不能自拔。但人的精力體力都有限,這樣沉湎于情愛的人,很難成大事,因為做成一個扎實、宏大的事業,沒有專注的態度是不可能的。
情場上自作多情與逢場作戲不一樣。逢場作戲雖然虛偽,但是常常能不失干凈利落———盡管如此,兩種方式都不可取。但是,多情多種的男人,身上總帶著說不出的酸勁兒,總以為別人都會對他有意思,常把女人對他的尊重與禮貌誤認為是情場暗示,結果只能是自討沒趣了。
4.無情無種
因為性情不合,或是沒有共同語言而離開一個女人,在現代社會已是司空見慣、無可厚非。人們已經不會責怪男人的無情,因為情感的事情勉強不得。但是,如果一個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早晚會離開這個女人,卻還是聽任這個女人沒完沒了地為他付出,享受到極致之后,便甩甩袖子,一走了之。這樣的男人可說是無情無種,不僅可鄙而且可恨。
20世紀80年代,當大家還是窮學生的時候,靈已經是能以訪問學者的身份進入美國著名大學的研究室,每年拿著一兩萬美元年薪,另加住房補貼的“有產階級”。
此時,靈的身邊有著許多追求者,良是其中追得最緊的一位。
靈在國內時就談過男朋友,然而,身為研究院院長的父親聽說女兒上學期間談戀愛,怕女兒不安心學習,就通過系里輔導員,把這兩個年輕人拆散了。不得已,靈選擇了出國。她準備先做訪問學者,然后再辦理留學手續。
回到良的話題。在追求靈時,良表現得極度浪漫癡情———每個周末都送來玫瑰花,專門給靈做飯,或者帶她去飯店吃飯……總之,作為一個窮留學生來說,良做到了極點。
靈被感動,但是非常猶豫,因為父母希望靈早點拿下學位,快點回國工作。靈的父母都是早期留美的學生,20世紀50年代回國參加祖國建設。雖然他們常出國訪問,但是,沒有絲毫居留美國的愿望。當靈對家人講到良時,靈的母親從直覺上出發,覺得這么會來事兒的良,很滑頭,有點靠不住。但因為沒有見過面,不好干預太多。
靈終于收到了紐約大學醫學院發來的錄取通知書,而且還有獎學金,盡管微薄,讀書是夠了。然而,如果靈到紐約讀書,無論從經濟上,還是兩人的關系上,對于良,都不是好消息。這時,良提出了結婚,而且希望靈繼續做她的訪問學者,并承諾等他畢業賺了錢,會供靈繼續讀書,或者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靈被說服了。為了良的前程,她放棄了紐約大學的學習機會,沒有與父母商量,就與良辦了結婚手續。
婚后,他們很快就生了孩子。此后多少年下來,靈始終無怨無悔地為良付出。良的弟弟來留學,學費由靈來出;良的家人在國內買房,靈也得拿錢;來美國這么多年,靈從未買過什么像樣的衣服;孩子也是托人送回國,由靈的父母帶大的。一年又一年一晃而過,靈與醫學院的距離越來越遠。
良畢業后,在西海岸找到了一份工作,于是他們搬遷加州。就在靈以為終于可以喘口氣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又懷孕了,只好湊合著找了一份工資很低的工作。兒子一出生,良就說不喜歡給別人打工,要去創業。這一來,資金又開始緊張,靈在美國讀書的愿望又一次落了空。后來良在美國創業一敗涂地,又提出要回中國創業。
回到中國,事業還沒有眉目,良就已經與一個女學生發生了關系。不久,他向靈提出離婚,理由是:妻子不圖上進,來美國數年,一事無成,這導致兩人沒有任何共同語言。雖然靈一萬個不同意,但在美國,在他們居住的州,夫妻分居十幾個月后,如果雙方沒有爭議,可以自動離婚。良一個人留守國內,其實是為了延長分居的時間,為離婚創造借口。終于,在靈34歲的時候,他們正式分手了。
這些年來,良的工資幾乎沒有拿回家,理由是創業需要應酬,需要投資。實際上這些錢中,不少都用在了別的女人身上。良寧可在外面花天酒地一擲千金,也不愿把這筆錢寄給靈的父母———為看護他們的子女費盡心血的兩位老人。他會把大塊的時間花在他的情婦身上,卻不會花一個小時帶自己的兩個孩子出去走一走……
我已經有六年沒有見過靈了,盡管我們電話不斷,但是當真正面對她時,我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在我們這些同時期出國的留學生中,她幾乎是混得最不好的。回想當年。她可是我們羨慕的對象啊!靈的大女兒12歲,按照美國法律,她可以獨立與弟弟放學在家。此時,靈才能抽身去附近的美國大學拼個學位下來。這么聰明、善良、賢淑的她,來美國10多年,車子和房子都沒有搞定,還獨自帶著兩個上小學的孩子,不僅生活水準退到了幾十年前,而且走得更累、更艱難。
雖然遇到良這樣的男人的概率很小,但是一旦遇到,女人的結局將不堪設想!飽經了生活壓力與磨難之后,靈也許變得不再溫柔,不再美麗,不再青春。但是想一想,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她完全按照一個男人的旨意。付出,再付出,等待,再等待……最終卻落了個慘淡收場。她的心被磨碎,血淚斑斑。有些男人雖然無情,但是至少懂得負責任,良這類男人,則是既無情又無責任感!
(選自《不是男人的錯》/[美]陳屹 著/中信出版社/2005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