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之行中,大力宣傳歐美擁有的共同價值觀;而布什在斯洛伐克布拉迪斯拉發市對俄羅斯民主化問題的批評,卻更多地是出于美國國內政治考慮的走過場。
在外交來往中,領導人的語言、姿態等形式性的東西往往具有實質性的含義。
2月20日,布什起程訪問歐洲。在五天的歐洲之旅中,布什展示的與其第一任期迥然不同的外交風格,有著重要的政策內涵。可以說,布什的訪問為其第二任期美國的對歐政策定下了調子,是美歐關系的一個新起點。
收斂單邊作風,展示和解姿態
為修補美歐關系,布什早在去年大選剛一結束,就宣布了他的訪歐打算。此后,在就職演說和國情咨文中,布什也一再強調要加強與歐洲國家的合作。另外,布什新任期的外交班底中由賴斯、佐利克等“歐洲通”擔任主要職務,也反映出跨大西洋關系將是美國的外交重點。把上述情況與最近布什的歐洲之旅結合起來分析,可以預計,今后四年美國在跨大西洋關系上將會收斂單邊作風,表現出和解姿態。
在布什第一任期,其政府認為,美國擁有超強實力,歐洲則是一盤散沙,只要美國發揮領導作用,首先采取行動,歐洲國家就不得不追隨。而美國有能力解決所有國際安全問題,歐洲國家即使不合作也無關緊要。在這種思想指導下,美國先是對歐洲國家熱心倡導的“京都議定書”和“國際刑事法庭”不屑一顧,造成跨大西洋關系出現裂痕。9·11事件發生后,美歐雙方又在伊拉克戰爭問題上產生嚴重分歧,美歐關系隨之大大惡化。
布什訪歐表明,美國將對法德的反美行為“既往不咎”法德反對伊拉克戰爭的立場曾使美國惱羞成怒,拉姆斯菲爾德把追隨美國的中東歐國家稱為“新歐洲”,而把法德等不與美國合作的歐洲國家稱為“老歐洲”。賴斯則揚言美國將“原諒俄羅斯,不追究德國,懲罰法國”。布什訪歐期間,沒有再對這些國家的反美行為批評指責,也沒有再提及區分新老歐洲、組建“志愿者聯盟”的言論。為避免厚此薄彼,布什沒有在美國最親密的盟國停留,而是到了布魯塞爾,不僅訪問北約總部,而且與歐盟開展對話,反映出美國希望與整個歐洲發展關系。而與法國總統希拉克共進晚餐、與德國總理施羅德和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單獨會談的舉動,更是表明了美國與過去的“反美軸心”修好的強烈愿望。布什在歐洲之行中強調跨大西洋團結,至少在表面上改變了美國過去對歐洲的不滿態度。布什通過宣傳歐美擁有共同價值觀,呼吁美國當前在全世界推進“自由”,需要歐洲的支持。他倡導大西洋兩岸忘記過去的分歧,開辟雙方團結的新時代。為防止歐洲國家的“單邊行動”削弱美國霸權,布什政府上一任期曾對歐洲推動一體化進程的努力懷有疑慮,并曾強烈反對法、德、比利時和盧森堡在北約之外發展歐洲防務規劃和行動能力的提議。而在這次訪歐期間,布什表示美國支持歐洲一體化,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的、統一的歐洲。
美國的妥協
美國做出和解姿態是出于現實目的。
對布什政府來說,大中東是戰略重心,反恐反擴散是主要目標——伊拉克穩定是壓倒性的問題,伊朗、朝鮮的核問題是使其頭疼的兩大難題。美國穩定伊拉克局勢尚力不從心,“改造”中東更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完成,在這些問題上與歐洲國家的合作不可或缺。就此而言,美國改善美歐關系的愿望可以說是真誠的,因為確實需要歐洲幫忙。在伊拉克問題上,美國會通過跨大西洋對話,動員歐洲與美國分擔責任,承擔培訓伊拉克安全部隊、政府管理人員的責任,減免伊債務,為伊重建出資,以早日在伊實現穩定。
解決伊朗核問題是美今后一段時間在國際安全問題上對歐洲最迫切的需求。在這一問題上,美歐存在明顯分歧。美國主張實行“大棒”政策,通過制裁、軍事威脅等高壓政策迫使伊朗放棄濃縮鈾項目。而法德英等歐洲國家則傾向于“胡蘿卜”手段,希望通過接觸,為伊朗提供技術、資金和政治支持等方式換取其放棄核開發。
為避免美歐裂痕因伊朗問題再度擴大,美國將不得不對歐做出妥協,即支持歐洲國家通過對話解決伊朗核問題的努力;同時,動員歐洲國家同意在談判失敗的情況下,支持美國采取一系列懲罰措施這樣就可以把美國的“大棒”與歐洲的“胡蘿卜”結合起來,通過軟硬兼施,使伊朗認識到,如果不放棄核計劃,將會面臨美國與歐洲國家的共同制裁和壓力。
在歐洲取消對華武器禁運問題上,美國繼續表明自己的反對立場,但不會對歐洲采取報復行動。在默認歐洲將取消禁運的同時,美國將會通過向歐洲提出需要繼續禁運的武器清單,要求歐洲制定更嚴格的武器出口行為規范,以在事實上限制對華軍售。同時,美國還會推動歐洲國家把解除禁運與中國簽署聯合國《公民與政治權利公約》掛鉤,重新把軍售與人權問題聯系在一起。過去四年中,美國對中東和平進程問題漠不關心,歐洲國家對此非常不滿。阿拉法特去世后,巴以關系出現轉機,美國順勢重新參與中東問題,增加了與歐洲的共識。
布什第二任期就職以來一直標榜打擊“暴政”、推廣“自由”,很多人因此以為美國會大力抨擊俄羅斯在民主化進程中的倒退,美俄關系將會惡化。
實際上,美國的反“暴政”說辭主要是為伊朗和朝鮮量身定做的,推廣“自由”在很大程度上是針對中東穆斯林國家。美國在反恐、反擴散方面需要俄羅斯的合作,布什對俄羅斯民主化問題的批評更多地是出于美國國內政治考慮,是走過場。
歐洲人在觀望
布什訪歐為跨大西洋關系的改善創造了氣氛,但過去四年乃至冷戰結束十多年來美歐關系中產生的分歧,不可能通過一次訪問就一筆勾銷。
歐洲人對布什友好的言辭與和解姿態抱著一種“聽其言,觀其行”的態度,美歐關系能否真正改善,取決于美國是否會拿出實際行動,真正理解、支持和重視歐洲人所關注的氣候變化和非洲發展等問題。
在今年1月底的達沃斯會議上,連布什的堅定盟友英國首相布萊爾也鄭重向美國呼吁:“如果美國希望世界其他國家參與美國確定的議程,它就也必須參與世界其他國家的議程。”現實的情況是,沒有一個國家有能力或者意愿站出來,像當年蘇聯那樣反對和制衡美國,美國的單邊主義還有其存在的客觀條件。同時,布什的世界觀沒有因為連任而改變,拉姆斯菲爾德、切尼等強硬保守派還在內閣中發揮重要作用。簡言之,在美歐關系上,美國難以做到“痛改前非”。
因此,在布什第二任期,美歐關系仍將是合作與分歧并存。美歐因為有著相互重疊的利益和價值觀,雙方關系將不會再進一步惡化,而是會有所改善。但由于在國際秩序、宗教道德價值觀等方面存在著分歧,雙方關系因此也不會回到克林頓時代的那種密切程度,美國和歐洲將在謀求主導地位和與追求平等關系之間摸索新的關系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