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嚴民寬”話節約

金陵客

上海《報刊文摘》有時把一些看似無關實相關的消息一起編排，細細品味之后，容易催生聯想。比如2005年8月29日這一期，一條消息說海南省長在一次會議上說起“一件小事”。他拿起會議文件袋，出人意料地說：“我當省長快兩年了。記得剛到海南時，看到開會時裝文件用的都是塑料袋或塑料夾，我就提出，文件袋最好都用牛皮紙的，可以節約一點。但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拿到牛皮紙文件袋。”另一條消息說“安徽北部一個規模不大的地級市的書記和市長最近實現了‘豪華辦公，每人獨占6間辦公室，辦公室內設高級辦公用品，衛生間、會議室、會見室，一應俱全，頗為‘氣派；在辦公室的一側墻壁上，虛掩著一道暗門，推開里面竟是一間裝修精致的臥室”。新華社記者用了一個很漂亮的標題引人入勝：《辦公室內嵌臥室，市長書記忙些啥》。兩條消息同時讀，不由人感慨萬千。

這都是真實的故事。對于“節約型社會”而言，不啻為一道耐人尋味的奇特風景。一方面，媒體孜孜不倦地宣傳節約的重大意義，要求老百姓如何節省一度電、節約一滴水；另一方面，政府官員行事卻如此大方闊綽，一次次會議浪費的又何止是一份份價高質次的文件袋，一個個辦公室浪費的又何止是一項項“豪華設施”!

忽然就想起上世紀初兩位名臣提及的“官嚴民寬”。光緒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六月，兩江總督劉坤一、兩湖總督張之洞給皇帝上《第二次會奏變法事宜疏》，說“立國之道，大要有三：一曰治，二曰富，三曰強。”奏疏中提出十二條建議，第一條就是“崇節儉”。兩位名臣提倡“力行節儉，始自宮廷，所有不急之務，一切停罷；無益之費，一切裁減”；“并請諭飭內外大小臣工，務從節儉，力禁奢華。所有宮室輿服，力求樸素，應酬宴會，勿得浮糜。上官歲時之供億，一概禁絕。督撫巡閱，學政按試，以及一切馳騁過境之貴官要差，所有舟車館舍、廚傳供張，嚴禁華侈，不準需索騷擾。寬于商民，嚴于職官，有違旨者，上司立予糾參。此不惟愛惜物力之心，乃所以昭不忘憂患之意也。”時間過去一個世紀，中國的情況今非昔比，經濟日趨發展，國力日漸強大，官員的奢侈浪費之風也相當嚴重。重讀此疏，覺得對現在的官場風氣，還是很有針對性的。其他不說，單是“所有宮室輿服，力求樸素，應酬宴會，勿得浮糜”這幾句，做到就不易。近些年來，衙門越蓋越豪華，轎車越買越高檔，不算稀奇。我曾經根據自己在一個縣級市的觀察，寫過一篇《豪華衙門何日休》。文章在《中國青年報》發表后，遠近十幾個地方的朋友或者打電話、或者寫信來，說文章批評他們那里的豪華之風，切中肯綮。我心中暗暗吃驚。后來多跑了幾個地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不過是井底之蛙，對世事竟如此隔膜，真是落伍之甚。乃至于有的地方機關工作人員幾個月拿不到工資，衙門也一樣豪華得決不遜色。這豪華衙門到底是用什么錢蓋起來的?沒有聽說過有誰真的從自家存折上取個十萬八千用來為豪華衙門添磚加瓦。既然天上掉不下孔方兄，地上又嚴禁克隆鈔票的流水線，那么，這“豪華”究竟從何而來?這就成為我心里一直難以解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結。把寶貴的資金不用來發展生產、幫貧濟困，卻用來壓在自己屁股之下，讓自己舒適氣派，這算不算嚴重的浪費?這種浪費，慷國家之慨，花的是人民的血汗錢，應該說是一種“極大的犯罪”。

張之洞《勸學篇》把“戒侈”推崇為一種“仁政”，可見，崇尚節約是他的一貫思想，而且直接要求封建統治者從自身做起。所以，他和劉坤一在奏疏中提出“官嚴民寬”的思想，很有見地。所謂“寬于商民，嚴于職官，有違旨者，上司立予糾參”者，重點明確得很，首要在“官”，目的也明確得很，這就是“不惟愛惜物力之心，乃所以昭不忘憂患之意”。時代發展到今天，居安思危，不忘憂患，更應該是建設“節約型社會”的題中應有之義。各級官員都能從我做起，節約之風何愁不能風靡社會!

責任編輯：張功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