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條金項鏈

鄭能新

樂樂是縣劇團的演員。樂樂有一副好看的身段，更有一張好看的瓜子臉。樂樂身邊擁有一大批戲迷，樂樂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成了她們的范版。樂樂唱了幾年戲，臺上還沒有走紅，臺下卻已經紅得發紫了。樂樂走到哪里，哪里就像唱大戲。

圍著樂樂轉的人真不少，追求她想擁她入懷的人更多。而且不是官家子弟，就是近年來在市場經濟大潮中淘足了金子撐鼓了腰包的。但樂樂愣是一個也沒看中。

樂樂如水一樣的目光漫過了身邊那些自信的追求者，浸潤到了文化館的如歌身上。如歌是一個沒有傲氣但頗有傲骨的詩人。如歌原先有著張狂的個性，正是這種張狂，孕育了他的激情，如歌的詩便有驚天地泣鬼神的魅力。當生活的磨礪逐漸褪去了如歌身上的傲氣，如歌便成了許多女子眼中比較成熟的男人。但是，如歌的詩寫得再好，也換不回適應時下社會潮流所需的票子，他的思想、他的激情不知要迸發多少次，才能換得進一次酒店、茶坊或咖啡屋的機會。如歌能領導縣里的詩歌潮流，但領導不了時代潮流。因此，如歌擁有許多精神崇拜者，但直到年近三十，還沒有一個女子走進他的真實生活。

樂樂很早就知道如歌，但真正引起樂樂注意，是樂樂讀了如歌發表在省報上的一首詩《送你一朵紅玫瑰》。樂樂被如歌那哀婉、憂傷、凄美的文字所打動，也被那種詭異的故事所牽引，于是，樂樂走進了如歌的生活。

樂樂與如歌的交往，在山城掀起了驚天的波瀾。擁護者稱之為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反對者斥之為蜃臺樓閣、短命愛情。樂樂原先的追求者更是把一腔怨氣發泄到如歌身上，大肆制造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新聞。好在樂樂和如歌都十分珍惜這暴風驟雨下開出的愛情花朵，他們經歷了種種考驗，終于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婚期選在5月1日。4月29日是樂樂的生日，他們選定這個日子為的是更具有紀念意義。

生日的前一天，樂樂接到如歌打來的電話，說明天要送樂樂一件紀念品。樂樂說是什么嘛，快告訴我。如歌說明天你就知道了。樂樂知道如歌處事也像作詩，愛制造懸念，也就沒有再追問了。

樂樂下午發起了高燒，渾身都不舒服。于是樂樂早早地睡下了。迷糊中的樂樂如仙子一般飄到了一處很是空曠的草地。草地綠如織毯，地上有鮮花綻放，也有許多動物在悠閑覓食。只是除了樂樂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一切顯得那么靜謐，仿佛如同天籟。

樂樂依稀記得她好像到過這個地方。努力回想，終于記起是如歌在詩中描繪的愛情伊甸園，樂樂的精神無數次暢游過這個地方!

樂樂想，要是如歌在就好了。樂樂剛想到這里，如歌的身影就在空曠的草地那邊出現了。樂樂就喊著如歌，如歌也喊著樂樂。聲音在寂靜的曠野里傳出很遠很遠。

樂樂跑向如歌，如歌也跑向樂樂。草地上的動物們都無聲地扭過頭來看著他們。

這時，樂樂發現如歌身后出現了一只猛虎。那只色彩斑斕的猛虎開始追趕如歌。樂樂急得大喊，可如歌就像是沒有發現。樂樂拼命招手，樂樂同時想加快腳步去幫助如歌。但是樂樂感覺自己兩腿發飄，任憑怎樣掙扎、努力，卻還是邁不動、跑不快。這時，如歌發現了老虎，他開始在曠野里左奔右突，但怎么也擺不脫那只老虎。最后，那只斑斕大虎凌空一撲，把如歌壓在了身下。樂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痛苦而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樂樂在閉上眼睛之前，清楚地看見，如歌在虎爪下伸出了那只修長的手，如歌手里托著一條金光燦燦的項鏈。如歌的聲音也仿佛從地底下傳來：“送你——”

樂樂大汗淋漓。樂樂醒過來時，母親站到了她的面前。母親看著她，眼圈紅紅的。

樂樂對母親說：“我看見如歌被一只老虎撲倒了，好嚇人啦!”

母親說：“樂樂——”

樂樂掀開被子說：“我要給如歌打電話!”

母親抹了一把眼淚說：“樂樂，如歌他——”

樂樂的心往下一沉：“如歌怎么了?”

母親說：“如歌昨天下午去給你選生日禮物，過馬路時出了車禍，他已經……”

樂樂還沒聽母親說完，就往后倒去。母親趕緊去拍樂樂的胸脯，拍著拍著，母親驚叫起來：天哪，如歌昨天下午買的項鏈怎么掛在了樂樂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