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驚奇：醫生反鎖母嬰集體逃離醫院

阿　海

手術中產婦因大出血出現死亡征兆，驚慌失措的醫生竟反鎖手術室大門集體逃離現場……在醫院門口傻傻地等了一夜的丈夫砸開手術室的大門，眼前的一幕把他驚呆了：妻子赤身裸體躺在床上，被剖開的腹部沒有縫合，血還在往外流；孩子躺在小床上，偶爾發出一兩聲微弱的啼哭，生命垂危。丈夫抱起兒子一路狂奔而去……2005年6月9日，安徽省宣城市醫學會受寧國市衛生局委托對此醫療事故作出鑒定結論：一級甲等醫療事故！

8月1日，死者家屬要求醫生到死者靈位前宣誓今后不再漠視病人生命，遭到拒絕。8月7日，死者家屬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他們要追究醫生的刑事責任。

產婦宮口已開，醫生要上街買菜

2005年6月6日上午，安徽省宣城市楊林林場場長張新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已過預產期的妻子汪福蘭，來到離家比較近的寧國市港口中心醫院進行常規檢查。婦產科主任黃桂枝說：“打催產素就能順產。”張新年隨即辦理了住院待產手續。

張新年此前曾多次帶妻子到這家醫院檢查，得到的答復均是：一切正常。

上午9點多鐘，黃桂枝讓護士給汪福蘭打催產針，陣痛一直延續到6月7日早晨，汪福蘭還是沒有生下孩子。一夜未合眼的張新年心疼地撫摩著妻子的頭發，對黃桂枝說：“不行就剖腹吧！”

“檢查結果一切都正常，能順產。”

張新年不敢違逆醫生的意見，只能安慰妻子：“福蘭，醫生說沒事，你忍著。”下午2點多，黃桂枝讓護士給汪福蘭打了加大劑量的催產針，不久，黃桂枝的下身開始出血、出水，慌了神的張新年找到醫生：“黃醫生，你快去看看她是不是要生了？”

“這宮口還沒有開，急什么？再等等！”黃桂枝掀開汪福蘭的被子，很不耐煩地說。

“痛，好痛……”妻子在床上已經叫了兩個多小時，聲音在一點點變啞。下午4點多鐘，家里的親戚來看望他們，嬸嬸掀開被子看了看，沖張新年喊了一句：“宮口都開了，還不快叫醫生來。”張新年飛奔到醫生辦公室。

此時，黃桂枝正收拾著包，準備出門。“黃醫生，我老婆要生了。”張新年氣喘吁吁地說。“她什么時候生，我比你清楚，我現在有事要回家做飯。”黃桂枝看都沒看張新年一眼，繼續收拾東西。

張新年不敢相信，在這個黃醫生的眼里，回家做飯竟然比病人的生命還要重要。他拽住已經走到門口的黃醫生的包，“黃醫生，要不你先去看看她吧，她要是真的宮口沒開，你再走也不遲啊！”

“你干什么？”黃桂枝一把拽過包，白了張新年一眼，轉身欲走。

“醫生，我看見小孩的頭了……”嬸嬸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門口。

“你看見了小孩的頭？你這樣內行，還送她到醫院干什么？你們干脆讓她在家里生好了！”黃桂枝背著包徑自下樓而去。走了幾個臺階，她突然回過頭來對張新年說：“等我買完菜回來再說。”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過去，張新年不停地朝樓下張望，盼望黃醫生快點回來。汪福蘭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汗水已經洇濕了身下的床單。

40多分鐘后，黃桂枝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醫院的樓下。張新年興奮地對妻子說：“黃醫生來了，你有救了！”然而，時間又過去了幾分鐘，還不見黃醫生到病房里來。

張新年和嬸嬸一起來到黃醫生的辦公室，發現黃桂枝竟然坐在椅子上削土豆皮。嬸嬸一把奪下黃桂枝手中的刀：“醫生，病人已經疼得不行了，你怎么……”“今天晚上我家里有客人，不趁這空檔把菜擇好，晚上全家人都得餓肚子。”黃桂枝振振有辭地說。

“嬸嬸，麻煩你……幫黃醫生洗菜。”張新年扶著門框，以使自己因氣憤而顫抖的身體不倒下。嬸嬸強壓怒火，陪著笑臉對黃醫生說：“我幫你擇菜，保證不會耽誤你晚上做飯，求求你去看看病人吧。”嬸嬸說著說著，差點哭出聲來。

隨后，黃桂枝來到病房，簡單地檢查了一下汪福蘭的下身，對張新年說：“宮口是開了，但不要緊，她自己能把小孩順產下來。”可憐汪福蘭，在疼痛了近6個小時后，依然沒有生下孩子，她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張新年強烈要求立即為妻子辦理轉院手續。醫生安慰他說：“我們已經從市醫院請來了婦產科的專家，馬上實行剖宮術。”隨后，醫院讓張新年在《手術、操作知情志愿書》上簽字。記者在這份志愿書上看到“志愿請寧國市人民醫院醫師施行手術、操作”一行字，但張新年后來得知，請來的是該市河瀝鎮醫院的醫生。記者隨后打電話到河瀝鎮醫院，院方告訴記者，這只是醫生的個人行為，現在一些有點技術的醫生，依靠“個人走穴”賺外快，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白衣天使”在手術中集體逃離

當天晚上8點45分，醫生通知張新年，要將汪福蘭從二樓的產房轉到一樓的手術室。張新年的心里升起了一線希望，在他看來，有市醫院的婦產科專家給妻子動手術，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然而，張新年在病房等了幾分鐘，卻不見護士將妻子轉到手術室，他忍不住又來到醫生辦公室，小心翼翼地詢問醫生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會走到手術室啊？又不是沒長腿！要不你把她抱下去。”醫生的臉色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張新年愣愣地看著醫生，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產婦自己走到手術室？然后爬上高高的手術臺？張新年忽然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沒有給醫生塞紅包，所以她們才這樣刁難他？他不敢跟醫生爭辯，憋著一肚子氣回到病房。醫院既不提供擔架，也不提供推車，為了救妻子的命，張新年和弟弟一人托頭和身子，一人托腿，慢慢將汪福蘭挪到手術室。放下汪福蘭時，兩個大男人早已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汪福蘭躺在手術臺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妻子痛得實在受不了，眼淚和著汗水一起流下來，張新年輕輕地把妻子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在她耳邊說：“你要是疼，就抓我吧！”妻子抓著張新年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進肉里，張新年忍著痛，不停地和妻子說話：“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爬長城……”

在和記者談到這些時，張新年的眼里涌動著淚水，他說以前總是忙，沒有時間陪妻子出去玩，現在沒有機會了。記者注意到張新年的右手臂上，有著兩排深深的血痕，他說那是妻子留給他最后的紀念。

晚上10點多鐘，醫生陸續來到手術室。此時距離汪福蘭宮口已開卻難產的時間已經過去六個小時。

“我怕！”汪福蘭緊緊地拉住丈夫的手。張新年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退到手術室外，他沒想到這是他最后一次聽到妻子的聲音。

手術室外的張新年，不時踮起腳扒著手術室的門玻璃朝里看，10時20分，張新年透過門玻璃，看到醫生從妻子的身體里取出了一個嬰兒，他笑了，轉身對親戚們說：“生了，我看到孩子了。”

大約幾分鐘后，一個護士從手術室里出來，張新年馬上問：“我老婆和孩子怎么樣了？”“讓開，讓開。”護士手里拿著一張紙，匆匆地上樓去了。

張新年哪里知道，此時妻子身上掛的吊水輸完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醫生竟然沒有準備備用藥水，不得不讓護士去藥房取，取藥又必須經主治醫生簽字，就這樣，護士一直折騰了20分鐘才把藥取回來。20分鐘，對一個病危的產婦意味著什么？

快11點的時候，有醫生陸陸續續地走出了手術室，每出來一個醫生，張新年都跟在醫生后面詢問里面的情況。每一個醫生都平靜地告訴他：“母子平安，沒事了！”當第四個醫生出來說著同樣的話時，張新年多日因擔心而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松弛下來，他笑得很開心。

張新年癱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此時手術室里所發生的一幕是張新年做夢也不會想到的。看到產婦的心電圖漸漸成了一條直線，在場的醫生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她們心里十分清楚：產婦今日之死，醫院難辭其咎！家屬就在門外，要是讓他知道了真相……手術室里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在彼此的目光交流后，他們穿著白大褂不約而同地沖出了手術室，隨后從旁門消失在夜色中……不知她們中有沒有人想過：產婦究竟還有沒有救？孩子究竟還有沒有救？

手術室里鎖著死去的產婦和活著的嬰兒

張新年醒來后，不見醫生的人影，夜色下的醫院除了燈光，聽不到一點人聲。

時針已經指向6月8日凌晨，張新年再也坐不住了。大廳里沒有人，空空的走廊里也沒有人，一個又一個科室的門都鎖著。怎么回事？難道醫生都走了？那妻子呢？孩子呢？他奔到手術室門口，發現門已經被鎖住。透過玻璃，借著微弱的燈光，張新年發現妻子和孩子還躺在里面。張新年一邊捶打手術室的門，一邊大聲喊：“救命啊，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沒有人應聲。張新年又接著敲打旁邊幾個辦公室的門，同樣沒人應聲。

他又沖到二樓婦產科辦公室，發現燈雖然亮著，但里面空無一人。他站在走廊里，絕望地呼喊：“醫生快出來啊！救救我的孩子！”走廊的盡頭只傳來他的回聲。

張新年此時像瘋了一樣，又從二樓沖到一樓的手術室。悲傷、憤怒、絕望，已經使他失去理智。他一腳朝手術室的門上踹去，沒有踹開，他又對著門玻璃狠狠砸了一拳，手被玻璃割出了道道血痕，但是他已經沒有感覺了，只知道這道門里有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他要去救他們。

在家人的幫助下，門終于被打開了。手術室里空空的，桌上放著一部女士手機，桌下還有一雙高跟皮鞋，想必是醫生們逃跑時沒顧上帶走。

張新年呆了，雙腿似有千斤重，哆哆嗦嗦地挪到妻子的床邊，用手一摸妻子的臉，冰得怕人！幾個小時前還將自己手臂掐出血的妻子，突然間就不動了。他雙手顫抖地拔下氧氣罩，妻子的口中頓時淌出許多白沫。張新年一下暈厥過去。

所有的親戚在進入手術室后都呆了，直到張新年暈倒在地，他們才醒過神來。大家趕快把張新年抬了出去，妹妹忍著眼淚為嫂子蓋上了一床被子。忽然，他們聽到了兩聲嬰兒的哭聲，所有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孩子還活著！他們在氧氣瓶后面的一張小床上找到了剛出世的孩子，身上只蓋著一小塊棉布，睜著一雙大眼睛，小臉煞白。張新年弟弟的眼淚刷地流出了眼眶，這個可憐的孩子！要不是他們破門而入，他可能剛一出生就要告別這個世界。

門外的張新年看到弟弟抱出了孩子，立馬接過來。孩子的臉白得嚇人，呼吸急促，全身僵硬，看來也快不行了。張新年緊緊地抱著孩子，一路狂奔而去。一邊跑一邊發瘋似的大叫：“誰來救救我的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張新年的叫聲在夜色里顯得尤為怵人。他不辨方向，也不管前面有沒有別的醫院，只顧拼命地往前跑，在他的感覺里，前面一定有人能救他的孩子。張新年的弟弟一面撥打120，一面飛速追上哥哥，兩人輪流抱著孩子朝寧國市醫院的方向奔去。他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孩子的媽媽已經被耽誤了，不能再耽誤了孩子。

大約七八分鐘后，120救護車到了，救護車在路上接走了這個已經滿身是病的孩子。醫生看到孩子時，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淚：“孩子不該受這樣的罪啊！”

幸運的是，經醫院醫生全力搶救，孩子總算保住了性命，但醫生不無遺憾地告訴張新年，由于搶救不及時，嬰兒現在患上了多種疾病，如果在六個月內無法治愈，后果將不堪設想。

2005年6月9日，受寧國市衛生局委托，宣城市醫學會作出醫療事故鑒定結論：1.產婦在分娩過程中，由于產時宮縮乏力導致產后大出血，醫方術前對此兇險情況認識、估計不足，準備不充分；對手術中出現的產后大出血，醫方雖經積極搶救，終因該醫院條件所限，各種搶救措施不能及時有效，未能挽救患者生命；2.寧國市港口中心醫院醫療過失行為與產婦死亡的后果之間有直接因果關系；3.寧國市港口中心衛生院醫療過失行為在醫療事故損害后果中負主要責任。鑒定的結果是：一級甲等醫療事故；醫方承擔主要責任。

2005年6月11日，港口中心醫院賠付張新年17.2萬元。

拿著鑒定書和妻子用生命換來的錢，站在妻子的遺像前，張新年久久不能平靜。幾天前，妻子還就孩子的取名問題和自己爭得面紅耳赤，而現在……他覺得醫院不能賠了錢就完事。

8月1日，張新年找到港口中心醫院院長，要求他和當事醫生到妻子的墳前賠罪，并當著妻子的面發誓：今后善待每一位病人，永遠不再漠視病人的生命。院長拒絕了張新年的要求。

張新年接受采訪時告訴記者，他已經委托律師就醫生的瀆職行為收集相關資料，律師告訴他，港口中心醫院醫生的行為已經涉嫌觸犯國家刑律。他要追究她們的刑事責任，不光為了他的妻子，也為了給天下所有的“白衣天使”提個醒——生命高于一切！■

（責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