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不忘感謝外來工

廣　森　袁　媛

“優秀豫籍來京務工人員”周建說，要以高尚的文化生活和道德情操來轉移民工的性饑渴；要為外來務工人員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如在建筑工地附近開設夫妻房；還可以給民工探親假，以解民工分居兩地的相思之苦。

世界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的需求由低到高包括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與愛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認知的需要、審美的需要、自我實現和超越自我的需要……夫妻生活既屬于生理需求的部分，也有部分內容屬于“歸屬與愛的需要”這一相對較高的需求。在中國，由于國情的不同，長期以來，每提到人的基本權利時，首先提到的是諸如溫飽等基本生存問題，有意無意掩蓋或忽略了人的性生活和其他精神需求。夫妻生活是人類在情感基礎上產生的基本需求，不僅是人的肉體欲望的表現，也是人類精神健康的保證。保護夫妻之間正當的性生活權利，也是保障人類精神健康、維系家庭穩定、確保社會秩序的穩定的需要。

從這個角度上講，滿足外來務工人員的性生活要求，實質上是滿足了人的較高層次的需求，表現了一個文明社會對人權的尊重。近些年來，特別是近10年來，保障勞工人權的話題越來越成為國際經濟交往中的主流話題。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的一家企業沒有人性的工作條件被媒體曝光后，引發了企業“社會責任”的討論。一些大型跨國公司如耐克、沃爾瑪、迪士尼等開始制定“企業社會責任”標準，推動、組織成立了經濟優先認可委員會，起草了全球性的“企業社會責任標準”。作為這個標準的重要內容之一，企業的勞工權益保障問題成為國際經濟貿易中各類進步企業衡量貿易參與人合格與否的基本標準。

在北京，外來務工人員的性壓抑以及其帶來的生殖健康問題，危機公共安全等一系列社會問題已經引起了專家學者的高度關注。在2004年8月召開的第28屆國際心理學大會上，專家們形成一致共識：艱難的生存狀況和陌生的城市使中國農民工飽受心理疾患之苦，政府乃至全社會都應對此予以高度關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王春光在會上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城市并沒有真正接納這些外來者。他們遠離家鄉和親人、從事高強度勞動、遭受歧視、缺乏適齡性伴侶和社交生活，就像生活在孤島上一樣。”

女性外來務工人員意外懷孕，到地下診所做人流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男性外來務工人員因不慎被感染性病，因無錢醫治，導致生殖健康受到影響，此類事件都反映出外來務工人員在性與生殖健康方面知識的欠缺。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在北京市，一些有識之士已經行動起來，紛紛把關注的目光放在了外來務工人員的精神生活上，不少的政府機構也在做出努力。從組建農民工工會、農民工專場電影到組織外來務工人員業余演出，把豐富外來務工人員的精神生活當成了頭等大事來抓，他們一方面努力縮短外來務工人員精神需求上的差距，另一方面提出了前瞻性的意見，試圖從制度上保證和規范外來務工人員的權益。

2005年10月9日，“十一”假期剛過，石景山區某街道辦事處聯合管轄區域內的建筑工地，為外來務工人員準備了一場生殖健康知識講座，這天，原先準備接納86個人的講座卻來了160多人，整個辦事處的會議室里擠滿了好奇的外來務工人員。

來自北京師范大學的心理、生理專家在課堂上熱情鼓動著聽課的人們提出自己的困惑，因為外來務工人員還從未在如此正式的場合中談論性與生理問題，覺得難于啟齒，雖說他們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課，卻無人敢于嘗試發言。

但隨著課程的進行，講課的專家用幽默詼諧的語言，調動他們對有關人體生殖系統以及保健問題的關注，才使原本沉默的課堂逐漸活躍起來。

在這次講座上，幾位女性外來務工人員向專家咨詢了相關避孕藥的服用，以及副作用等方面的問題；一位男性外來務工人員在課后偷偷留下來向專家詢問了關于性疾病方面的問題。石景山區政府的一位負責人表示，為外來務工人員開展這樣的講座非常有必要，政府會努力把為外來務工人員服務的性與生殖健康講座開設為常設課程，讓更多的農民工有獲取該方面知識的機會。

為了解決“性饑渴”，外來務工人員在性壓抑狀態下，往往采取依靠性幻想、看黃色錄像或色情書刊、嫖娼等方法來自己解決問題，這樣做不但收不到很好的效果，反而因為防護措施不夠容易感染性病。北京市健康促進會理事、中國性病艾滋病防治協會會員、生殖健康專家李安樂女士認為，科學地解決性壓抑，不妨采取自慰和利用性工具的辦法。她說，自慰是人類所有性行為方式中最安全、最方便的一種。利用性工具則可以在短時間內解決性壓抑、性煩惱和性焦慮問題。

“安全套的作用并不僅僅局限在兩性性行為中使用，我們建議農民工朋友在自慰的時候使用安全套。但是，使用時要避免過分依賴和強度過大，最好有所節制。”李安樂女士在北京六建的一個工地做生殖健康講座時發出這樣的呼吁。她說，自慰是很正常的，大多數年輕人到了一定階段都要經歷，但是，有些事情需要引導，不但農民工，大學生也一樣。這樣的行為就需要引導，能夠教給他們健康的自慰方式，很重要。

在生殖健康講座上，李安樂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建筑工地和家里不一樣，好幾個人睡一個房間，私密性差，衛生狀況也很差，在這樣的條件下個人的衛生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外來務工人員在自慰的時候會選擇一些衛生條件更差的犄角旮旯兒，如果他們不注意衛生，很容易得病。所以，建議他們在自慰的時候戴上安全套，保護生殖器官。

著名社會保障問題研究專家、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副院長鄭功成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對民工的性壓抑和性饑渴，造成了這個群體的生殖健康問題，社會應該給予一定的理解，需要積極疏導，如果任由民工自行解決或沉溺其中，勢必會給社會帶來一定不良的影響。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把農民工的精神需求當作一項權利看待，政府部門要像“為農民工討薪”一樣引起高度重視，并對如何保障農民工的精神需求作出明確的規定。

“農民工‘性權利的被漠視也是一種社會不公平，它折射出了城鄉之間人性尊嚴上存在的巨大差異。”中國農業大學教授江小青說，“性本身是人的生理過程，是創造幸福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個正常人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在異鄉打工的農民工每天不僅要承擔著沉重的勞動和生活壓力，而且由于長期不能與妻子團聚，過不了正常夫妻生活，久而久之，會引發一系列社會問題。”

江小青認為，要解決外來務工人員的“性福”生活，需要從多方面努力。用工單位要注意經常組織開展形式各樣健康有益的文化娛樂活動，豐富農民工的業余文化生活；各級政府要關注農民工的衣食冷暖，制定農民工生活條件保障標準，強制用工單位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有條件的單位可將農民工納入醫療保險，為農民工的健康提供保障；社區要注意組織有關人員深入車間工地，經常性地進行生殖健康常識、性知識和預防艾滋病常識教育；有關部門要定期對農民工進行身體健康檢查，建立健康檔案；國家要通過立法形式，規定農民工休探親假的權力，用工單位要為農民工家屬探親提供臨時住房或廉價的出租房屋，為農民工夫妻相聚創造條件。

周建，北京西城二龍路清潔隊工人，2002年被河南省委宣傳部等四部門授予“優秀豫籍來京務工人員”榮譽稱號，2004年10月19日，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欄目以“河南務工人員在北京”為題，報道了他的模范事跡。在談到如何面對外來務工人員的生殖健康問題時，周建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說，要以高尚的文化生活和道德情操來轉移民工的性饑渴；要為外來務工人員解決一些實際問題，比如在建筑工地附近開設夫妻房，以便外來務工人員的家眷來探親；還可以給民工探親假，以解民工分居兩地的相思之苦；廣州市白云區以實惠的價格推出“外來務工人員鴛鴦房”、石井街道辦事處把經過改造的樓房廉價向外來工夫婦出租，這些都是北京市有關部門值得借鑒的。

正確對待外來務工人員生殖健康問題，是尊重和滿足公民的正常身心需求、保護了公民的合法權益，是社會文明和進步的標志。中國性學會會長徐天明提出了解決外來務工人員“性饑渴”的方法：精神補償。他說，對外來務工人員的性饑渴問題，不能一味地去壓制它、扭曲它，這會造成各種各樣的病態。這個觀點得到了社會的廣泛認同，幫助農民工走出文化沙漠，已經成為各級文化部門的自覺行動：在北京，文化部送優秀音像制品及圖書上工地；中國歌舞團為農民工舉行專場演出；2005年春節期間，朝陽區文化館免費為外來務工人員放映電影；北京城建集團成立電影放映小分隊，不定期地為工地上的外來務工人員放映電影；在外來務工人員生活區設置電視，在工地上設立了圖書閱覽室、文體活動室，方便了外來務工人員的娛樂活動……

農村富余勞動力向城市的大規模轉移，是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必然趨勢。據權威部門提供的數字表明，綜合全國的統計，各地、特別是大中城市目前有1個億以上的外來務工人員，在短期內，還將會有1.5個億的勞動力向城鎮轉移，外來務工人員在我國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方面已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外來務工人員，不是可有可無的城市邊緣人，而是城市文明與進步的同行者；不是包袱和累贅，而是促進城鄉良性互動最活躍、最積極、最具潛力的人力資源；他們不僅是城市的建造者，為城市創造了物資財富，也影響著城市文明的發展。可以這樣說，關注外來務工人員生存狀況的熱情度，反映出了一個城市文明和進步程度。

“我們流浪，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到又一個世紀；我們見證，這個城市的日新月異，但這萬家燈火卻離我們很遠。”外來務工人員，這些為國家建設付出最艱辛勞動的人，這些辛勤付出而得到社會最少回報的人，這些最容易得到滿足的人，當他們說出最容易讓我們為之酸楚的心聲時；當我們走在高樓林立、綠樹花草婆娑的柏油馬路上時；當我們在贊嘆城市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和霓虹燈下五彩繽紛的美麗時，我們是不是從心里感恩外來務工人員付出的汗水與苦澀？我們還有什么理由不來關心這些用勞動的汗水、創造賞心悅目都市文明的外來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