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量（三則）

較量

張愛國（安徽）

老刁從省城住到江海市一個月后，才有時間把一直工作在江海的老戰友老譚請到自己臨時的家里。正喝著酒，忽然從里間傳來老伴玉英的驚叫聲，老哥倆急忙跑過去，玉英嘴唇都顫抖了，指著小收藏室：“鼠……鼠……”

老刁笑了：“不就一只鼠，看把你嚇的。哪去了？”

“可惡的東西，從這兒跑了。”玉英指著收藏室角落處的一個洞口說，“不知那鼠東西又來糟糧了沒有？”

老譚笑了笑：“老嫂子，一只鼠能吃你多少糧，還提它做啥？”

“譚子，你這就不對了。”老刁有些不悅地說，“這灰頭灰腦的東西，吃糧不少呢……”

“得，刁子，你就缺那口糧不成？”

“是不缺，但這糧，斤斤兩兩不都是我和你老嫂子辛苦所得嗎？干嘛要讓那灰東西糟蹋？貪東西，我一定要盡快捉住它！”老刁說著語氣就有了些激憤。

老譚的臉上突然掠過了一絲紅，旋即又露出一絲冷笑：“但是刁子，你怎么抓住它？”

“哈哈！”老刁抓起老譚的胳臂，隨手拿起一截竹篙，輕輕地走到收藏室前，迅速拉開門，只見那只鼠縱身從糧袋上跳下來，不待老刁的竹篙砸去，就已經鉆進那洞里不見了。老譚拍拍老刁的肩：“老伙計，想開點，別氣壞了身子骨。”

次日晚，老刁又請老譚來，剛坐下玉英就對老刁說：“按你說的，我放了耗子藥……”

“那快瞧瞧去吧。”老刁高興地對老譚說，“嘿嘿！那灰東西怕是早見了閻王爺嘍……”

老刁拉開門，那只鼠又從糧袋上跳下來，踩著老刁的腳背鉆進了洞里，還把那條大尾巴放在外面搖擺了好幾下。那藥呢，躺在那兒，動也未動。

“老伙計，不是我損你，就你這智商，叫什么來著？對！小兒科！簡直就小兒科！”老譚告辭時笑著對老刁說，“別把你的對手都想成和你一樣的弱智！”

老譚第三天晚上一進門就問那鼠捉到了沒有。老刁說：“看看去，這下看它還往哪兒跑？”

打開門，那只鼠依然從糧袋上跳下來，慢騰騰地繞過洞口那個鼠夾，鉆進洞里又不見了。老刁蹲下一看，鼠夾上那塊北京烤鴨還在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他伸手想去挪個位置，“啪”的一聲，右手的小指尖被夾上了，疼得他嗷嗷直叫。

“怎么樣，聰明反被聰明誤！老伙計，我勸你還是算了吧，你不是對手的！”老譚緩緩道，“我擔心到頭來會誤了卿卿性命的……”

兩周后的一天晚上，老刁又請老譚過來。老刁拉開門，那只鼠依然從糧袋上跳下來，徑直走向那個洞口，很快頭就鉆進了洞里，但身子卻怎么也鉆不進去，它太肥胖了，慌張中就進也不成退也不成地卡在了洞口……

“哼！想不到吧，伙計！”老刁已經抓住了它，“我弱智，但我能抓住你致命的弱點——貪！你能辨藥識夾，但你無法抵御我這袋精飼料。兩周里，我不再打擾你，讓你安安靜靜地享用，也讓你忘記了自己還能否從這洞里進出。這不，你肥了，但你也抽不出身了……”說著，老刁就將那只鼠舉過頭頂……

“哎！饒……饒它一命吧！”老譚靠著墻壁，臉色鐵青，嘴唇烏紫，不斷地哆嗦著，身子直往下癱，語無倫次地說，“刁……刁……”

“尊敬的譚大市長，你沒事吧！”老刁威嚴地說。

“刁……刁組長，我……我認了，我……我向你們……專案組，交……交代……”

老刁果斷地將那只鼠從頭頂上砸了下去！

獻愛心

袁守成（河北）

我局老王的兒子患上重病，轉到很遠的B市醫院進行醫治，前期治療費用已花掉了幾萬元。我把這事匯報給局長，局長聽完事情經過后，臉上溢出很復雜的表情。我知道局長此時心里很難過。果然，局長讓我下發通知，立即召開局黨委會議。會上進行專題研究后決定，在全局干部中迅速開展捐款救助活動。

第二天，在局黨委擴大會議上，局長掂著2100多元捐款很感動地說：“大家踴躍捐款，體現出我們每一位同志的一片愛心。會前我與兩位副局長通了氣，想借此搞一個‘獻愛心，送溫暖活動，組成一個慰問團，去B市看望一下老王。這算是給他一種精神安慰吧。把電視臺的同志也帶上……”

兩天后，我隨“慰問團”一行9人，乘兩輛轎車，奔波了多半天來到B市醫院。局長等人不顧疲勞，神情凝重地直奔病房。當局長親手把全局干部捐獻的2100元錢遞到老王手里時，老王感動得熱淚盈眶……

一番寒暄之后，已日落西山。離開醫院我這才覺得又渴又餓又累。幾位副手你一言我一句，在他們的建議下局長顯得無可奈何，同意“慰問團”在一家星級賓館住下來。酒足飯飽后，人們興趣大增，又是跳舞又是桑拿，最后干脆都自由活動起來，度過了一個銷魂的夜晚。

次日回到單位上班，我拿著一沓條子走進財務科。會計一見到我就嚷：“昨天晚上在電視上看到局長和你們去慰問啦，那場面真感動人呀。”

“是嗎？真的很感人？”我隨便應付著，便把話鋒一轉，“哎，把這次去B市的差旅費報了吧，局長都簽好字啦，一共是15429元，你再算一算。”

“都是這趟‘慰問的費用？”會計滿臉驚愕……

第一課

韓玉環（山東）

大學畢業后，我通過了司法考試，進而又通過了檢察院檢察官的考試。我們新入選的檢察官，聚集到會議室接受培訓。白發蒼蒼的老檢察長嚴肅地說：“同志們，今后你們將代表國家和人民行使權力。今天由我為大家上第一堂課，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

一聽說講故事，我們頓時興奮起來。檢察長娓娓道來：清朝康熙年間，蒙古的格爾丹妄想分裂國家，但總找不到借口。一位大臣獻計，“象棋是大清的國棋，我們不如從此下手，羞辱他們一番！”格爾丹一邊啃著羊腿喝著烈酒一邊說：“有何妙計，盡管說來！”大臣得意地說：“我請來中原幾個象棋高手，又捕捉了一只十分聰明的猴子，以皮鞭和美食相加，讓象棋高手教其博弈，技藝已達上乘。以猴子與中原朝中象棋高手對弈，若勝，則可羞辱中原無人，既不敵蒙古之猴，何能以臣子待我？若敗，畜生與人對弈，并不失顏面！”格爾丹拍案叫絕。

蒙古使臣牽猴面見康熙，傲慢地說：“若朝中大臣與猴對弈，勝之，則蒙古永遠稱臣；若敗，則大清對蒙古俯首稱臣！”康熙與朝中大臣火冒三丈。康熙命朝中棋藝三流的大臣與猴對弈，大敗而退；又命棋藝二流、一流的大臣與猴對弈，仍然潰不成軍。蒙古使臣輕蔑地撇撇嘴，牽著猴子返回驛站。康熙大怒：“一群廢物！酒囊飯袋！你們狀元的狀元，進士的進士，竟然不如一只猴子！”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臣顫抖進言：“微臣在大街上遇到一癡呆兒，酷愛下棋，雖愚笨，但長年與人對弈，倒也有些套路，微臣保舉此人與猴對弈，必然勝之！”康熙一拍龍椅，“胡鬧！您還嫌我大清丟人不夠嗎？”老臣胸有成竹地說：“微臣以項上腦袋擔保，此愚兒必能勝猴！”滿朝文武大臣無不為老臣捏一把汗！

第二天，蒙古使臣又牽猴步入金鑾殿，將了康熙一軍：“朝中無人，是否請康熙皇帝與猴對弈？”老臣怒罵道：“休得無理！我以愚笨兒就可戰勝你！”說著從身后拽出愚笨兒。蒙古使臣一看就樂了，愚笨兒歪鼻子斜眼，滿嘴哈喇子。老臣不屑一顧地說：“殺雞何用解牛刀，昨日對弈之人，皆是此愚笨兒的徒弟，今命此愚笨兒對弈！”蒙古使臣并不放在心上，坐在一旁瞇著眼睛觀看愚笨兒與猴對弈。猴子站起來坐下，坐下又站起來，焦躁不安，很快輸了第一局。蒙古使臣大驚失色，耍賴道：“三局兩勝！”又擺棋重戰。可是猴子更加焦躁，根本不是下棋了，拿著棋子亂擲亂擺。蒙古使臣拿出鞭子一陣猛抽，但仍沒有遏制住失敗的局面。蒙古使臣牽著猴子灰溜溜地逃跑了！

康熙大喜，“愛卿！愚笨兒何以勝之！”老臣狡黠地稟報：“微臣在愚笨兒兩只袖子里藏了鮮紅香甜的桃子，猴子看著桃子，聞著香味，哪里還有心下棋？”

聽完檢察長的故事，我們忍不住哈哈大笑。檢察長意味深長地說：“同志們！無欲則剛，無貪心則心安，無欲無貪，心中的天平才能保持平衡！你們的第一課我講完了！”老檢察長愛憐地看著我們走出了會議室。

我們的心頭遭到重重的一擊，笑容凝結在臉上。沒想到我們的第一課，竟然是如此的輕松愉快，又是如此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