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與龍無關

海　鷗

大學畢業后，她來到這座繁華的城市，以為工作很好找。可實際上，適合她的工作卻是那 么難找。她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為了省錢，她打算找個合租者。起先她想找個女孩一 起住。不過，一天晚上，小偷從廚房里開著的小窗子里鉆了進來。雖只是順手“拿”走了一 壺色拉油，她也是萬分心疼，還有揮之不去的心驚。由此她改變初衷，決定找個異性合租者 。在家的時候，她需要一個全職保鏢。

她貼出合租啟事，他前來應征。她問他有什么強項。他甩甩頭發，站直了，一手托腮，擺 出一個很酷的造型，露出陽光般的笑臉，說：“瀟灑帥氣。”

她忍俊不禁地笑著說：“我又不招男公關，你再瀟灑帥氣有什么用?”她問他會不會跆拳 道。他眨眨眼說，練過一段時間的健美操。

她搖搖頭，上下打量著他高大挺拔的個頭，心想，唉，沒辦法，只好湊合了。就他吧!她 遞給他一張合租協議，讓他簽字。他瞪大眼睛說：“哎，等等，讓我看一眼再說。”

一眼之下，他大驚失色。音量放大，他漲紅著臉的提出抗議：“不對吧?每天我還要拖地 ，洗碗?你在招鐘點工啊!還有，晚上十二點之后，我必須經常起床檢查窗子是否關好。喂， 那我還睡不睡覺了?”她板著臉說：“你好好看看，我負責做飯，洗衣呢!你是男生，居室安全當然是你的事情了。難道你要我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和壞人搏斗?你于心何忍?”

他看看協議，又看看如花似玉的她，想了想，下定了決心：“那倒也是。你要有個意外，我可怎么辦啊!”

她惱怒地問：“你說什么?”

他改口道：“那什么，我是說，你要有個意外，你媽可怎么辦啊!”

她不再計較這個，用強硬的口氣說：“我住臥室，你住客廳。”

他再次抗議：“客廳是開放式空間。本人睡姿優雅，謝絕免費參觀。要不咱們同住臥室? 你放心，同睡一張床，我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

她皺眉，跺腳，咬牙切齒，最后一錘定音：“不行，這事就這么定啦!你愛租不租，愛住不住。不簽字你就走!”

眼看形勢于已不利，他兩手一攤，聳聳肩，說一句“我投降”，便不再廢什么話，痛快地 簽了字。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常為協議上的事兒發生小小的爭吵。有一天，她生病了，讓他做晚飯。可他翻出協議，說上面沒這一條，他不干。她氣得破口大罵，讓他滾出去。

他聽話地滾了出去。過了一會，又原樣滾了回來。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遞給她說：“為了維護協議的嚴肅性，我堅決不做飯。不過協議上沒說不能買飯吃，對吧?餓了吧? 吃吧!”

她氣鼓鼓地瞪著他，隨后笑了起來。吃飯的時候，她眼角淚花閃爍。

他靜靜地微笑著看她一口口吃面。等她吃完了，他接過空碗，仿佛純粹是漫不經心，他說 一句：“既然吃了我買來的面，你為什么不做我的女朋友?”

她順手抄起枕頭砸過去。他靈巧地一把接住，說：“這就算是同意了啊!看，多善解人意。我還沒想睡覺呢，枕頭就送過來啦!”

她罵他死皮賴臉，不是好人。她說他蓄謀已久，老奸巨猾，陰險狡詐，令她防不勝防。他光笑不說話。她隨后笑起來，聲音銀鈴般清脆悅耳。她說：“原先只想租個保鏢，誰想到竟然租來了愛情。”

他笑道：“這多好，不費什么勁兒。租來的愛情不是一樣也很美嗎?”

她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睜大亮晶晶的眼睛，歪著腦袋，微笑著，凝視著他，半晌無語。 他看著她，那么想吻她。他把臉一點一點地湊近她，看她那仿佛花瓣盛開一般的嬌艷紅唇， 激情難耐，正要大膽地實施心中多日來的一個甜美計劃，卻聽見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似 乎還帶著點神秘色彩地問他：“你屬龍嗎?”

他脫口而出：“我屬虎。你呢?”

“我屬馬。”她說完，幽幽地嘆口氣，轉身離開了他。

從此以后，她對他的熱情是一落千丈，常一個人靜靜地呆著，眼望窗外冥想什么。

在他數次的詢問下，有一天，她從一本書里抽出一張紙條遞給他。紙發黃了，看來她保存了好久。紙上有幾行字：九轉舟成白日升，神仙有數利人贏。一朝馬走龍行會，此是人間一 美姻。

他用眼神問她，怎么回事?

她慢悠悠地說，這是她五年前去五臺山旅游時求來的簽，還是上上簽呢。這四句話是寫在簽上的。當時她對廟內高僧說得明白，想知道今生與誰有緣。結果求到了這根簽。讓她吃驚的是，她確實是屬馬的，這使她對簽上的話深信不疑。她也曾問過高僧，此簽何意?高僧道，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他笑道，可不是?我們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呀。

她反駁道，未必，說不定呀，我們還是無緣對面不相逢呢!你看，我屬馬，你為什么不屬龍呢?馬走龍行啊。

他聽了，低頭無語。

一天，他們相約一起去海邊游泳。他脫下外衣，穿上泳褲，一步步走向浪花飛濺的海面。 她穿好泳衣，一抬頭，看見她寬厚結實的背上，一條青龍飛舞。那是紋身。

她叫住他，聲音顫抖地問他：“你背上的龍是什么時候紋上去的?”

他笑道，五年前。

她喃喃自語，果然三生石上，緣定三生。馬走龍行，我終于等到你了!

他們幸福地結合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一年過去了。一天，他去浴室洗澡，喊她幫她搓搓背。她進了浴室，他將背轉向她。她吃驚地發現，他背上的紋身不見了，龍已無影無蹤!

她結結巴巴地問他，龍，龍呢?

他笑道，什么龍?你說我背上的?嘿，實話告訴你吧——因為你那么迷信那張黃紙上的幾行 字，我就請人幫我畫了一條龍在背上。那人技術到位，看上去跟紋上去的一樣。昨天朋友對我說，還是把龍洗掉吧，時間久了顏料會滲透進皮膚里，會得病的。所以我就找到當初畫龍 的人，把龍洗掉了。

她聽了，一言不發，渾身顫抖，跑出浴室，回了娘家。

她覺得他騙了自己，恨透了他。他說盡好話，她死也不肯回家。

結果他在出差的路上遭遇車禍，不治身亡。當時他走在馬路邊上，一輛剎車失靈的卡車沖 他面去，他本來可以躲開的，可他總在想她。神情恍惚的他，沒發現危險已經向他襲來。

他的葬禮上，她哭得成了個淚人。此時她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回想起他對自己的好，她萬分痛悔。她逢人便說，我現在才知道，愛情與龍無關。

后來，她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