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紐扣項鏈

余悅盛

南下打工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錢。你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一個在女友生日時什么也買不 起的男人，對錢的渴求欲望有多么強烈。

臨行那天，天空下著迷漫的大雪，天地之間一片蒼茫。女友艷穿著厚厚的軍大衣，裹著一 條潔白的圍巾，緊握住我的手，一路默默無言。就在我踏上火車車門踏板的那一瞬間。眼中 早就盈滿淚水的女友，一把又拉住我，哽咽著說：“你能送我一件禮物嗎?只一件。有它就 像你在我身邊一樣，我會永遠想你的。”

我手忙腳亂地翻遍了所有的包裹和口袋，那里面除了學生時代的幾件舊衣服，一包用手巾 包起來的艷煮給我做干糧的雞蛋外，什么也沒有。就在這時，一枚內衣的紅紐扣被我無意間 扯落了下來，我順了掂了掂，然后遞給艷說：“就送你這個，行嗎?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突 然感到寒磣，一把從艷手中搶過那枚紐扣，順著車門拋了出去，像拋卻一生中因貧窮帶來的 恥辱。我清楚地看見，那枚紐扣劃了一個并不優美的弧線，跌落在遠處路基邊的石子堆中… …列車開了，透過車窗，我看見艷滿面淚水地蹲在地上扒拉著什么。

在南方打工的日子里，為了掙錢，我玩命似地工作。無論在建筑工地作一名泥瓦小工，還 是今天作為公司的一名決策人員坐在明亮的辦公室中對著電腦打著文件。今年春節，當我身 上所有的口袋都鼓鼓囊囊地塞滿了鈔票時，我欣然乘飛機回了我的家鄉。

我把錢大把小把地擺在艷的面前，等待著她的贊賞。然而，她只是冷蛉地掃了一眼，又用 冷冷的口氣對我說：“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別人非要在我生日的時 候送我一件貴重的禮物，我真的不需要呵……”然后，她又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從潔白 細膩的脖頸拉出一條絨線，絨線上跳動著一顆紅紅的心——那正是我在火車站扔掉的那枚戲 紐扣。沒想到，艷不辭勞苦地把它找了回來，做成了一條天底下最為珍貴的紐扣項鏈。

凝望著那條紅紐扣項鏈，我仿佛感覺到自己辛辛苦苦用金錢樹立起來的龐大信念一下子轟 然倒塌了。而那枚隨風飄動的紐扣卻在眼前越幻越大，最后竟變成了一顆紅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