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馬度的詩

泥馬度

春天委員會

多少年。白楊樹站在大堰上

望著我站在莊頭地頭

站在院落里寒窗前

不聲不響地望著我

直到眼里望出蟲來

現在它們睜著蟲眼

離地三尺九尺的血眼模糊

望著越來越小的我!

一個春天委員會在樹輪里

圍坐一圈又一圈召開

怎樣把分會場

建立到每一片葉子的

葉脈上去

野花地

一塊野花地

像蝶翅上的地圖和花紋

棲在郡王府旁的四環邊上

撲騰白閃閃的仲夏

春天墜落至葉的背面

她傾吐的香唇含著人的呼吸

金黃的云板之上是我的心跳

只見山野抖出

漫山遍野的野花臉上

涌現世界的波浪

金黃花朵滾過我的目光

一個人此時長得比小野花更低

低得像小野花的眼

只見天空只見云彩

一地綠水

果實把森林的脊梁砍伐為

麥秸稻草地啊

夜幕里你沒夢想

冬至你閉不上人口

頭頂白雪身蒙薄膜

蔬菜玉兔般奔跑

從地跑向城天還沒亮呢

菜地玉兔般團團轉

像出逃的女兒海水上

像三千童男童女遠離家鄉

卷心菜

一心置此四季打此過

而無殘花敗柳

采詩官的鐸鈴史官的刀筆

沒它用心

它撒網

棱子掛在日月上很久了

鳥音播了一地它卷簾綠肥紅瘦

日月一把把往里收綱

心室一重重向內圍卷

若心比肉好吃，這剜出的心

跟隨賣無心菜的婦人來到菜地生根

一刀刀切開的內心

沒有抽泣嚶聲也沒有血涌

打開鱉殼肉尚五花

一個核心空空如也

若有種菜的詩人在里哭

誰又能虛心去聽?

花椒樹的一身

白日頭底下

漆黑的花椒樹

點著一身紅燈籠

這味道你不能說不好

鑌鐵的花椒樹

暗無天日里

睜紅遍體之眼珠

狼牙棒舞擺車輪之陣

這就是家園的紅光

血光里埋鍋造飯吧

綠蝴蝶翅膀扎了一身

如長成葉子你就摘去

這味道你不能說不好

一臺電表

嗡嗡叫的度數趴在墻上

電流的里程碑

沙沙濁水聲，填滿不要亮的耳朵

你給我的光，我已關掉

你給我的熟飯，我已無生米

你給電視劇里光明的尾巴、漆黑的開始

我早已看完

一臺電表在深夜有了動靜

河床干枯流沙追趕而來

一臺電表向夢里供電

我帶電的耳朵

聽著墻壁上的天空

有螺旋槳轟響

邊飛邊唱

支耳聽不清微弱的電動的生活

一夜開花的瓠瓜

這黑夜吐露的燈花

日頭一出就吹滅了

這心事重重夜晚

這一夜就是一生的驚心動魄

男兒只作情種

面對愛情先行死去

多少對蝴蝶從露珠里飛出

洋蔥地

團團打坐在地下

一層層波瀾一重重包圍

沖出又殺回

不計后果的擁抱

不見俘虜的圍剿

沒有榜文的四面八方的趕考

照亮地下的紫紅的光團

沉默的土下的漣漪奔赴而又退讓

挖出窩中的你剝開一層層時間之輪

歲月緊迫時光難以流失

讓我不愿落淚而落淚

（選自《詩潮》２００５年５－６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