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銀行業：可以指望的明天

（美）Ｊａｍｅｓ　Ｒ．Ｂａｒｔｈ　Ｒｏｂ　ｋｏｅｐｐ　李　同

編者按：Barth博士是美國奧本大學勞德著名學者及金融學教授，美國非營利性經濟智庫——梅肯研究院資深研究員。Barth博士同時也是近期亞洲開發銀行向中國人民銀行提供技術協助項目中的國際專家組帶頭人。作為《銀行家》雜志的特約作者及海外特約編輯，Barth博士及其外國同仁將與中國讀者分享其對中國經濟、中國金融業改革的獨到見解。

中國是當今商業和政治界最為熱門的話題。當討論中國在貿易、就業、人權和環境等各個方面的影響時，人們總不免要問：中國的經濟增長能否持續?

懷疑論者認為中國的金融基礎結構先天不足，無法支持每年高達9．5％的迅猛增長勢頭。中國的銀行體系是繼承自中央計劃經濟的產物，被認為是中國經濟缺乏效率的典型代表。銀行職員接受專業訓練不足、決策制定未充分建立在對風險和回報的分析上，這兩點尤為令人沮喪。

全世界的人都有權關注這些問題，因為中國目前是世界經濟增長的一股主要推動力量。然而我們相信，銀行系統盡管反映了中國經濟的某些先天不足，卻將逐漸成為增長的動力。我們的觀點基于這一事實：銀行系統正在進行完善風險管理、減少不良貸款、增加資本數量以及提高外國銀行參與度的一系列改革。

盡管近年來中國努力拓展金融市場、推動金融改革深化，為企業創造更多融資渠道，但銀行仍然主宰了中國的金融系統。事實上銀行資產占全國金融資產的76％，這表明任何對金融基礎結構的優化都與中國銀行的狀況息息相關。

中國共有超過36000家銀行機構，但是資金集中在四大國有銀行，即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手中。四大國有銀行控制了中國銀行資產的54％。考慮到金融系統主要由銀行資產主宰，四大國有銀行實際上決定了全國近一半的金融資產將投向哪些投資項目。

人們有理由對這種資金過分集中的情況感到擔心。四大國有銀行的不良貸款數量雖然已經顯著減少，但仍然龐大。官方公開的不良貸款比率是15．6％，合1890億美元。然而非官方估計的數字要大得多——大約4000億美元。這意味著中國肩負著一個需要國民生產總值的11％到24％才能解決的巨大問題。

現狀無疑是嚴重的。但是光靠這些數字做出判斷、認為金融系統處在崩潰邊緣的人卻忽視了更為重要的、對未來影響深遠的事件。四大國有銀行改革的背景和方向能大致描繪出這個重要的遠景。四大國有銀行在金融系統中的統治地位以及它們的壞賬問題從表面上來看似乎說明這些銀行是低效率的、中央計劃經濟遺留下來的、不合時宜的產物。然而它們的存在恰恰代表著重大改革的第一步。在四大國有銀行建立之前，中國其實只有“一大銀行”——中國人民銀行。當時中國人民銀行壟斷了金融市場，它既是中央銀行，也是商業銀行，根據政府指令分配投資基金。

1979年由鄧小平推動的市場改革結束了中國人民銀行一枝獨秀的局面，并產生了今天的四大國有銀行。此后對中國人民銀行和四大國有銀行進行的一系列改革并不順利，然而與許多西方國家和其他亞洲國家不同的是，改革從未間斷過。并且這些改革是在很短的一個時間段里完成的。

在法制結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包括借貸業務)方面，四大國有銀行的運作已經越來越向真正的商業銀行靠攏。新的法規不斷出臺，如最近修正的商業銀行法和新頒布的銀行監管法，這些都使四大銀行日益受到市場力量的控制，并迫使它們在銀行業務上采取更為謹慎、苛刻的標準。

更為重要的是，中國在2001年12月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并承諾要在2006年底之前向外國競爭者開放整個金融行業。這一時間表給中國政府施加了極大的壓力，推動中國不斷進行對金融體系的改革。

目前，已有超過64家外國銀行在中國設立了192家營業機構和209家代表處。雖然這些外資銀行的資產僅占中國銀行總資產的1．4％，但是，一旦中國銀行業完全開放，它們必將迅速增長。中國儲蓄率占國民生產總值的近40％，銀行持有1．53萬億元居民存款。外國銀行日益把中國作為未來發展的重要目標。最近，美洲銀行(Bank of America)與建行達成協議，斥資30億美元購買了建行9％的股份。這可能是迄今為止中國銀行業最大的一筆外商投資。更多外國銀行的參與將會為中國的金融體系帶來更高的效率和更多的競爭。目前外國銀行持續增加對中國的投資，更多的不是基于政治上的考慮，而是基于中國廣大的市場及潛在的機會而進行的商業投資。

同時，中國監管當局并不是坐在一旁，僅指望依靠外來力量，比如外國銀行，來解決中國銀行業的一系列問題。為了解決歷史性壞賬問題，政府已經向四大商業銀行注資將近2500億美元。其中2004年1月，中國建設銀行和中國銀行接受了450億美元的注資。這兩家銀行目前公布的不良貸款比率均低于5％，并將于今年年底或2006年年初公開上市。

盡管這些措施被一些人批評為時間太晚、力度不足，它們仍然說明中國對于銀行問題并非只是停留在空談上。注資提高了銀行的資本資產比率，使它們有能力解決更多不良貸款問題。另一個令人鼓舞的消息是，今年四月政府決定向四大銀行中最大的一家——中國工商銀行注資300億美元。

政府向銀行注資基于這樣一種看法：中國的不良貸款問題是過去行政干預貸款決策的結果。然而真正值得關注的是目前許多經濟部門中潛在的過熱危險。信貸額的迅速增長表明在一些部門中間存：在過度投資和生產過剩的跡象。2003年信貸額增長近20％，是1998年來增長最快的。2004年增長速度減緩至不到15％。毫無疑問，如果新的貸款仍然沿襲舊的信貸機制，過度增長將阻礙鞏固銀行系統的努力。

這里又要提到，監管當局正在對此采取看來是恰當的措施，如最近要求儲蓄銀行把資：本儲備金比率提高到6％～7％。銀行貸款的增長速度因此有所減緩。但是，如不持續加緊對信貸的控制以防止不謹慎的貸款，這些措施只會讓銀行業更為不穩定。同時，中國需要在儲蓄和資金緊缺的私人企業之間建立起一條銀行之外的新途徑。

中國應繼續進行有力的改革，把重點放在問題的根本上。盡管銀行業是中國金融的支撐力量，它的強盛恰恰表明中國金融系統的其他組成部分——如股票市場、證券市場、保險市場以及信用機構等也必須得到充分發展，并且要在會計行業和法律行業的支撐下建立：起信用機制。我們牢記這些告誡的同時可以預期，世界最熱的經濟中到目前為止最為薄弱的環節，可能在不久。之后就會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中的最為強有力的一環。

(Rob Koepp先生與李同博士是Barth博士的同事，分別任梅肯研究院研究員和研究分析員。梅肯研究院成立子1991年，位于美國加州圣塔莫尼卡)

責作編輯：張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