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從破襲走私案開始

起初，他們似乎更像小鎮上的走私犯。追蹤的結果卻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恐怖分子……

肯·貝爾聽說聯邦調查局要見他時，他對這事沒有多想。畢竟，像這樣的拜訪是他工作中熟悉的一部分了。作為北卡羅來納州查羅特美國檢察官辦公室的檢察官，貝爾經常處理和聯邦調查局有關的案子?？墒?，1999年春天，他一直關注著一起香煙走私案，此案似乎沒有什么反常。事實上，當聯邦調查局說他們想和他談這事時，他的辦公室正準備提起一項指控，并抓一些人。

有什么大事要發生嗎?當特工們來到他的辦公室，遞給一份需要簽字的文件時，貝爾就知道了。這是一種他即將聽到絕密情報，如果泄密可能遭起訴的認可形式。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搭起一臺投影機。高清晰的幻燈片閃現在屏幕上，第一批幻燈片概要介紹了走私犯的網絡情況——沒有什么新內容，接著就出現了一個驚人的詞：赫茲伯拉。

根據各方的消息，貝爾知道它是一個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恐怖分子的組織，組織謀殺過美國人，但是這些殺手怎么會在北卡羅來納從事香煙走私呢?

接下來屏幕上出現了一張 8個人的照片，所有的人貝爾都認識，都是走私網絡中的一部分……

值得懷疑的第一個跡象始于4年前，1995年4月，一位下班的名叫鮑布·弗羅默的代理檢察官正在IR貼現商店做保安，那是北卡羅萊納州斯特斯維爾市的零售商和香煙批發商。他的主要工作是跟蹤和抓捕商店扒手。一天，他注意到4個橄欖色皮膚的男人正在購買數量巨大的香煙。這事倒沒有什么錯，但他們每人一次只買299箱，比法律文件要求的數量少1箱。而且奇怪的是，他們都是用現金支付。弗羅默看著其中一人把厚厚一疊鈔票從塑料袋里抽出來，鈔票用橡皮筋捆扎著。整個交易費用接近30，000美元。

弗羅默體格健壯，戴著厚厚的眼鏡，他尾隨那些人去了停車坪，他們在那里用手機交談，在把香煙裝上一輛貨車時，警覺地東張西望。然后他們開走了。第二次在IR店上班時，弗羅莫再次看見他們。不久這就成了一個固定模式。組織改變了，但是幾張臉卻變得熟悉了。

弗羅默決定調查他們的汽車牌照，調查結果把他們引向了查羅特的租借機構。后來在那年春天，他尾隨這些汽車到了州邊界，看見司機穿過北邊進入弗吉尼亞或者朝西進入田納西。他們來自何方，他沒有線索。

弗羅默和煙酒火器管理局不知道的是，聯邦調查正在進行同樣的調查。 3年來，走私犯們一直進行著他們的例行公事，而聯邦調查局想找出他們走私的動機，辦法就是跟蹤他們的全程行動。每當聯邦調查局人員截獲他們的貨物，收集證據的時候，走私犯們就會改變他們的策略。他們雇傭女人和他們一起跑運輸，把自行車捆綁在貨車上，弄得和度假一樣。1999年春天，調查人員最終掌握了結案的足夠證據。與此同時，煙酒火器管理局請查羅特的美國檢察官辦公室準備指控材料?？稀へ悹柧褪沁@個時候介入本案。這就是為什么3天后聯邦調查局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傾聽著特工們向他的描述：那是一幫陰險的走私犯，是世界上一個最惡毒恐怖組織的贊助人，那個組織是赫茲伯拉……

貝爾知道自己接手了一件能給他的一生造成重大影響的案子。他頭腦冷靜，思維敏捷，職務晉升很快。早在 15年前，25歲的他就成為該國最年輕的美國助理檢察官。兩年后，他作為地區有組織犯罪和毒品特種部隊的頭兒把許多罪犯和販毒分子投入監獄。如今，他是辦公室的首席檢察官。

但貝爾依然意識到這個案子的難度，也許還充滿危險。他對赫茲伯拉研究越多，對此案的危險性也有更深入的了解。

貝爾決心盯牢走私犯與赫茲伯拉的關系。

根據聯邦調查局監視、竊聽和知情人的消息，恐怖份子巢穴的全景圖浮出水面。核心組織者是8個黎巴嫩出身的男子。所有人90年代初進入美國，大多數是青少年，用的是假護照。其中，4人申請政治避難，逃過了他們的聽證，然后和美國婦女結婚，獲得“綠卡通行證”，逃避遣返。該組織中至少 4人在結婚那天才見到他們的妻子。

巢穴的頭兒是莫哈默德·哈默德，一位說話輕聲細語的貝魯特人，20多歲。哈默德和兩個表兄在敘利亞辦理美國簽證的申請不斷遭到拒絕后，去了委內瑞拉，花200美元買了假護照。在美國，他和兩個兄弟和另外一個表兄以及來自同樣貧窮的貝魯特郊區的兩個穆斯林朋友匯合。聯邦調查局相信所有的人都是被赫茲伯拉送到美國的。

哈默德和他的同事選擇定居在查羅特地區，因為這里和阿拉伯人美國社區有密切關系。他們租用便宜的公寓，做起下等人的工作，其中一些人在多米諾皮薩餅店工作。他們和當地人相處融洽。星期天他們還在當地公園踢足球。

但是他們也，忙著建造金融詐騙的帝國，不僅僅限于走私香煙。他們喜歡采用的一種手段是用假身份簽署信用卡，把錢取出來，再扔掉。許多購買的商品再轉手倒賣換取現金。一名成員賄賂一位銀行職員，讓他提供最近離開美國的一位婦女的帳戶。沒有辦法知道這些詐騙籌集了多少錢，但是其中一人吹牛說他一個人就賺了50萬美元。無論如何，他們只留夠在這片中產階級地區購買房子的錢。沒有一人和他們的“妻子”生活在一起，除了哈默德。但是，他們普通的生活方式沒有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為了保持緊密的關系，巢穴成員每個星期三晚上聚在一起，通常在哈默德的家，看宣傳影片和禱告。他們一般聽霍梅尼的演講，看的影片大多歌頌準備自殺攻擊以色列的烈士。后來警方在房子里找到一盒錄像帶，里面就有爆炸海軍陸戰隊軍營的鏡頭。知情人說，會議由哈默德主持，他一改天生靦腆的性情，做煽動性的演講。鄰居們注意到了汽車、拉上的窗簾和房子里面進進出出的人，但他們認為哈默德召集的會議沒有什么危害?！拔彝ǔ？匆娔切┡硕济芍诩?。”其中一個鄰居回憶說：“我們還以為它是一個宗教組織呢?！?/p>

2000年7月21日早晨黎明前，東查羅特多尼菲爾德大街的寧靜被一隊警車和黑色 SUV車打破。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身穿防彈服，手握沖鋒槍，蜂擁到了莫哈默德·哈默德的房前，一腳蹋開前門……

聯邦調查局和煙酒火器管理局逮捕了查羅特地區的17個其他嫌疑犯，其中有一些是招募來幫助走私的當地居民。(另外8人后來受到起訴。)鮑布·弗羅默和肯·貝爾走到了一起，在市區警察指揮所負責這次行動。

在哈默德的房子里，特工們查獲了短槍、手槍和一把AK-47攻擊步槍以及成堆的軍事文獻和錄像帶。然而，最有價值的發現是哈默德和黎巴嫩赫茲伯拉領導入之間的通信——信件和竊聽的談話。其中包括一封精神領袖謝克·法拉拉的信，確認收到1，300美元的捐助。對貝爾來說，它證明了知情人和監視帶來的信息：哈默德和赫茲伯拉的最高領導層保持著熱線聯系。

大多數被告對共謀、敲詐和詐騙供認不諱。但貝爾想對哈默德提起最嚴厲的指控。俄克拉荷馬市爆炸案后，國會將其作為向恐怖組織提供財政支援的聯邦犯罪來對待。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檢察官試圖將這樣的指控送上審判臺。貝爾想成為第一人?？墒且脒_到目的，他需要其中一名恐怖分子站出來指控哈默德。

如果成員中有一位是貝爾認為容易攻破的人，他就是塞德·哈布。此人一臉無辜像，是一位健談者，也許是這幫人里面最多才多藝的騙子了。他在巢穴犯罪活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親自開車把香煙運到密執根，通過銀行和信用詐騙籌集了一大筆錢。一次，他有12張信用卡和3張駕照，全都是不同的名字。他需要參考筆記本才能找到他的數不清的社保號碼和銀行帳戶。

哈布也從事巢穴一些最敏感的工作。加拿大情報官員曾注意到90，年代末他曾兩次前往溫哥華。第一次他見著了兒時的朋友，名叫莫哈默德·德伯克。官員說，德伯克負責為在北美的赫茲伯拉組織獲取軍事設備。哈布為他提供假信用卡和假鈔。赫茲伯拉高級指揮人民開出的購買清單范圍廣泛：夜視鏡、激光追蹤儀、爆破設備、GPS裝置、地雷探測器等等。所有這些東西都運回黎巴嫩用于針對以色列的軍事行動。

然而，哈布在美國的物質誘惑面前意志薄弱。他經常去查羅特夜總會，瀏覽因特網上的色情網，給自己買了—輛價值36000的BMW車。他憎恨美國政策，同時又貪婪它的自由。更有甚者，他似平自私，更加西方化，意識形態不那么強烈。也許是愿意保全自身出賣朋友的人。貝爾拿出他前往加拿大的證據，向他施加壓力，希望他能幫助拌倒哈默德。

這意味著要獲得加拿大情報官員的合作，他們的竊聽捕捉到了哈布前往加拿大商談購買的細節。以前，美國法庭上很少使用外國情報，貝爾的想法受到聯邦官員的譏諷。但是，2002年年初，貝爾去了加拿大，見到了該國一些高級特工。其中一位加拿大高級官員單刀直入?！案嬖V我，你倒底要什么。”他問。貝爾盯著他眼睛?！拔覀兿氚涯銈冞@些東西帶走，在美國法庭上使用，”加拿大人似乎很欣賞貝爾的直率。不久，他們就達成了交易。

貝爾的計劃非常順利。他向哈布的律師出示一些能指控有罪的竊聽資料后不久，哈布同意就認罪辯護協議進行談判……

哈布準備指控哈默德是巢穴的策劃人，以金融捐款的方式為赫茲伯拉提供“物質支持”，以換取對他本人的減刑。但哈布有一個很大的后顧之憂。因為他與警方合作將意味著赫茲伯拉對他在黎巴嫩的親屬宣判死刑，他堅持要求他所有12名親屬應該重新安置在美國。貝爾告訴他他不能作這樣的承諾，因為這需要得到華盛頓高層的批準。

“你能夠找到辦法，”哈伯說。否則，貝爾只能去找其他證人。

隨著審判日期的臨近，貝爾迅速對哈布家人的背景做了調查，確信他們不是恐怖份子，然后他說服國務院改變規定。2002年星期天，復活節那天，哈布的家人在夜幕掩護下去了敘利亞，登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但在最后關頭他們在簽證上遇到了麻煩。貝爾在和家人一起吃飯的復活節晚餐上數次離度；接緊急電話。每次他都臉色陰郁地回來，拿起他的火雞。“我不能說這事。”他抱歉地說。

這個麻煩最終得到了解決。哈布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他的一個親戚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安全地踏上了美國國土。貝爾也很快獲得了哈布的證詞，據此他向哈默德提出了新的更加嚴厲的指控。

貝爾夜以繼日地工作，準備2002年4月的審判。他也有一個擔心，那就是他家人的安全。數月前，聯邦調查局打來一個電話，也讓他心煩意亂。

“哈默德想除掉你。”一名特工告訴他。一位知情人說口哈德讓他“把兩顆子彈送進那個傲慢的檢察官的腦袋里”，并炸毀法院毀掉證據。貝爾和他的妻子商討把孩子們送出城，和親戚呆在一起，直到審判結束。但他妻子不怕威脅。“我們將呆在這里，一起來應對?！彼嬖V他。貝爾甚至拒絕了聯邦調查局24小時保護的建議。最好不要嚇住孩子們了，他想。

他不是面臨危險的唯一一個人。一天下午，鮑布·弗羅默很早回家，卻發現兩個阿拉伯樣子的男人站在他的臥室里，正在亂翻一個皮箱。他們從后門溜走了。盡管對這個地區進行了地毯式搜查，闖入者的身份沒有得到確認……

哈默德的審判終于來，臨時，法院就象一個軍事區。貝爾出現在用混凝土障礙物圍起來的大樓里。外面有手持短槍和攻擊步槍的衛兵站崗。法官一他們的名字不便透露，由全副武裝的警察簇擁著從一個秘密地點趕到了法庭。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哈布的兄弟報告說在他們離開黎巴嫩前，赫茲伯拉的領導人曾詢問他們法庭的保安措施細節。

現在，29歲的哈默德坐在法庭上，戴著手銬，怒視著貝爾。

哈默德的律師德克·弗爾向陪審團辯稱他的客戶是不公平的911后政治迫害的受害人，他同情赫茲伯拉是因為它從事和平的社會工作和政治活動。“坐在這里的這個人不是恐怖分子，”他指著哈默德告訴陪審團?！斑@是一個被過分夸大的香煙走私案?！?/p>

貝爾通過向陪審團播放從哈默德家里繳獲的幾盤錄像帶來加以反擊，其中一盤錄像帶向人們展示了所謂的“烈士班”：十幾個人身穿腰上扎有爆破皮帶服裝的人。一個發言人說他們將“引爆自己在我們的敵人——美國和以色列的腳下引起地球的震動。”

當塞德，哈布出庭作證時，他說哈默德在星期三的夜間會議上為赫茲伯拉索要捐贈，并給他3500美元交給赫茲伯拉在黎巴嫩的官員手中。弗爾試圖詆毀哈布，說他是低級騙子，他的語詞不值一提。

人們都知道貝爾對哈默德的交叉檢查將是審判的高潮。那天是2002年 6月14日。貝爾就哈默德與哈茲伯拉的關系作了3個多小時的詢問。

哈默德一臉鎮靜，說話顯得很熱情。貝爾察覺到這位英俊的被告正用眼神在向女陪審員們頻送秋波。哈默德稱他來自黎巴嫩，不是出于邪惡目的，而是為了逃避不間斷的暴力，比如以色列火箭襲擊殺死了他童年的一個朋友。他承認同情赫茲伯拉，但是僅僅是它對以色列的反抗和在黎巴嫩從事的政治和人權工作。哈默德說他不恨美國人，如果他恨就不會和他們住在一起了。他稱自己受到了不公平迫害。

貝爾隨即提供了一張令人吃驚的照片，照片顯示十幾歲的哈默德在黎巴嫩的赫茲伯拉青年人中心。他身穿迷彩服，舉著攻擊步槍?！斑@是你和赫茲伯拉愉快合作的見證嗎?”貝爾問。

他還逼問哈默德一封在他家里發現的信，發信人是謝克·阿巴斯．哈拉克，他是貝魯特赫茲伯拉的一位軍事領導人。根據哈布的證詞，哈拉克是3， 500美元捐贈的接受人。這封信贊揚哈默德是“沒有忘記自己本職工作的親愛的兄弟?！毙胖羞€提到哈拉克和哈默德“一起工作的”幾處不為人知的地點。

“你的：本職工作’是什么呢?”貝爾問。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惫禄卮?。

這是一個他沒有準備的回答。但他沒有慌亂，這是任何檢察官都希望被告出的錯。貝爾倒感到精疲力竭，沮喪地回到椅子上。他轉身對一名同事耳語道：“我不能肯定抓住了他的把柄。”

貝爾一向不喜歡陪審團慢條思理的考慮。他寧愿回到他的辦公室，做具體工作。可他卻一天、兩天，三天地耗在法庭上。

陪審團考慮時間比貝爾希望的長了些。根據提交給法官的問題，貝爾懷疑陪審團容易相信對哈默德詐騙和走私這樣輕罪名的指控，可能會在核心問題，即為恐怖主義提供“物質支持上”出現僵局。因此，哈默德也可能逃脫與赫茲伯拉有關系的指控。

第三天，星期五，貝爾聽見從陪審團房間里傳來喊叫聲。他感到胸口一陣緊張。我們輸了，他心想。全國上下都將知道他這個檢察官在“9·1”后輸掉了第一個重大的恐怖案子。

不一會，陪審團帶著裁決回來了。一個女陪審員眼里有淚花。貝爾估計喊叫是她發出的。哈默德被叫到法庭上。法官念著指控的罪名，并宣讀裁決結果。有罪，在關鍵的指揮上有罪。貝爾松了一口氣，他欣喜若扛。哈默德毫無表情地盯著前方，知道自己將在監獄里呆很長時間了。

在法庭的外面，記者圍住了貝爾。“我們不會去給恐怖分子和資助恐怖分子的人劃一條界限，”他說：“恐怖分子如果失去了資助他們人的幫忙是無法從事恐怖行動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