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要怎樣的金融創新

從多個方面看，中國都應該成為金融創新最活躍的地方：各個層面存在的巨大風險需要多樣的金融工具對其進行管理和分散；在最近的發展過程中，新的金融工具往往率先在發展中國家試驗。

對于每個國家，有效的金融市場是其成功的必要條件。因為，所有經濟活動都會面臨風險，如何處理這些風險就成為非常重要的問題。如果金融市場設計得比較合理，國家就能保持經濟增長的動力。

金融市場對經濟發展至關重要。1990年以來，中國的金融市場發生了顯著的改變。中國經濟發展模式吸取了很多先進國家的經驗，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建立起股票市場和期貨市場，同時，個人信貸業務也開始發展……這幫助中國經濟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成功。但不可避免的是，金融市場的成長也會帶來一些不確定因素，有時甚至會產生一定程度的市場泡沫。這種波動實際上反映了人類喜好投機的天性。金融市場的主要功能就在于建立一種合理的機制，引導這些人類本性良性地發展。

最近20年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為世界上所有其他國家所不及。但是，我們并不能保證這種高速增長會永遠持續，其中也包含著非常高的風險。世界上的其他國家有很多類似的先例，這些國家經濟高速增長之后經歷了相當長的經濟衰退期。因此，我們要建立一些新的金融制度來防范經濟發展波動的風險。

中國所面臨的重要風險，和其他所有國家一樣首先表現為經濟收入不平衡的加劇。在一定范圍內經濟收入不平衡并不完全是壞事，這樣可以保持經濟增長的激勵機制。但令人擔憂的是，在世界范圍內收入不平衡日趨嚴重。在中國，經濟增長不平衡的現象也非常顯著。如果我們用基尼系數來表示，在過去20年間，中國的基尼系數從1980年的0.33升到2000年的0.46。為什么中國的收入不平衡會加劇？主要原因在于中國的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不可能是每個人都同時致富。

出現收入不平衡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這種收入不平衡和信息技術發展息息相關。長久以來，我們看到人類的很多工作已經被機器所取代，比如現在的流水線上的很多工作完全可以由機器來操作。計算機技術發展對我們生活的影響還表現在它能產生一種“贏者通吃”的效用，信息科技的發展使得人們可以在使世界范圍內找到最好的產品和服務，并使之得到復制。

我們再來看一下目前的中國經濟面臨的主要金融問題，人民幣匯率、銀行壞賬、資本管制、二板市場建立等問題都是短期問題。但我想強調的是更長期、更根本性的風險，它們往往被人所忽視。

關于中國金融創新的六點建議

對于中國未來進行金融市場創新以規避這些長期、根本性的經濟風險，我有以下六點建議：

首先，中國需要建立一種有效的累進稅制，并對工資進行補貼來減少收入不平等。這種機制對發展中國家，尤其是像中國這樣人口眾多的國家非常重要。這種累進稅收體制還具有一些新的特征，它可以根據基尼系數的變動加以調整。同時，為了減少收入的不平等，我們對低收入的家庭可以進行補貼。美國政府每年對低收入的家庭提供超過3000美元的工資補貼，這實際上是一種負的稅收。這種稅收體制的好處在于它可以保持經濟發展的激勵機制。因為政府并不是給人們完全的福利救濟，而只是對他們的工資所得進行補貼。

其次，中國需要加強電子貨幣在經濟體系中的應用以取代現金交易。實際上，上海的地鐵支付體系已經非常電子化，這種先進技術的應用應得到進一步推廣。美國正因為有了非常有效的電子支付體系，才能有效地征收所得稅；電子支付體系還可以處理非常復雜的交易；同時我們還可以創立各種指數化的貨幣單位，例如這種單位可以以通貨膨脹率為指數，這和以前傳統的人民幣有很大不同。

另外，中國還需要建立比較全面的社會保障體系，以保障老年人的生活。20年后，中國社會老齡化問題將越來越嚴重。社會保險體系的核心在于跨代際的風險分擔。在跨代際保險中，政府應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在任何時候，社會都包括三代人：兒童、工作的成年人和老年人。

此外，中國和其他國家一樣，在未來都需要發展一種“宏觀證券”，來對經濟中最巨大、最根本的風險進行交易。具體來說，中國應該發行一種證券，其價值與中國經濟增長相聯系，使得世界上數以億計的人投資這種證券，幫助中國分擔宏觀經濟風險。這也許是一種大家認為很激進的想法，但在阿根廷就已得以實行——最近阿根廷計劃發行一種證券，以國家GDP為指數。今年1月，西半球34個國家的領袖在墨西哥蒙特瑞聚會，他們建議設立和推廣與GDP相聯系的證券。

我的下一個建議是施行“生計保險”，這是一種與人們工資和收入相關的保險。“生計保險”之所以重要，在于它可以激發人們創業的熱情并使職業選擇更加多樣化。

此外，保險還應該被拓展到對家庭房屋價格實行保險。我們現在有火災先險等非常原始的險種，隨著我們防范火災能力的加強，這種風險越來越小。與此相反，由于土地資源日益稀缺，房屋價值的波動將不斷加劇，這比火災風險更為重要。

為實現以上金融制度創新，我們必須采取一些必要步驟：首先，必須向人們解釋風險的內涵，使人們認知這些風險的存在；其次，必須對此進行實驗和試點，沒有人預先知道這些風險該怎么處理；此外，必須重新構建金融體系，使之建立在穩固的理論框架之上。這個框架必須非常穩健，在長期內保持穩定；最后，必須依靠其他一些現有金融機構的幫助，比如從銀行、保險、證券等行業獲得專業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