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尾,那鰭,那鱗,
仿佛還在活潑潑地游泳;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定勢,
卻依然驚人地栩栩如生!
宇宙間存活著億萬種生靈,
誰都逃不過時間的刃鋒。
惋惜著美的注定的毀滅———
這回呀,造物主手下留情?
2002.10.13晨六時
方浜路盡頭
“你說離滬前要乘有軌電車
把這座城市的美好和丑惡看夠?
我對她已不抱奢望,也沒有承諾,
恨不得明天就走,我不能逗留!”
霍光的威儀,城隍的冷眼一瞥?
塑像聆聽著,兩個青年在告
別———
破皮鞋踏過淡井廟陰冷的石階,
看鬼氣森森的香煙裊過郊野……
聽兩排皂隸發出無聲的吆喝,
有冷笑和啜泣留下一絲絲回聲。
篆煙和繡云展示六十年驚愕;
舊日的殿前八十歲老人細聽
絕望里鑼鳴劈開半世紀憂郁———
夭折青年的鬼魂繞金磚絮語……
2004.4.5于“上圖”
尖叫的樹林
———李云楓畫意
遺落在樹根深處的月光
在暗昧的拐角處偷偷地發酵
被利刃切割成帶狀的岸沿
用64道皺襞挽住溪流
溪水———沒有裂痕的黑玻璃
用發酵的月光灌溉冤魂
每一個竇娥 每一個王申酉
借著一絲絲微弱的月光
從樹根沿樹干向上攀援
經過漫長的窺探和摸索
白色樹梢出現在視界
蝙蝠飛翔著打掃枯葉
鴟號鳥 用沉默煽動復仇
蝸牛在樹枝凹隙里慫恿
蚯蚓用伸屈和哮喘引路
正世界負世界被靜寂掩埋
宇宙的喉嚨被利刃割斷
聲音全死在白色的歷史里
魂魄們一個個抵達樹冠
攜帶著從根柢撿來的月光
仿佛憑幽冥的意志約定
在同一時辰 同一分 同一秒
樹冠睜開凜冽的雙眼
所有的嘴巴張開黑洞
撕心裂肺地尖叫爆破
宙斯的耳膜被聲浪震裂
觀音的蓮座被高分貝掀翻
一霎時從地平線上涌現出
一座
尖叫的樹林
白堊紀———
所有的clarinet,所有的oboe
在歷史坐標上停止鳴響
從零時開始 宇宙在月光下
蛻變成
黑玻璃上的
白堊雕塑
2001.1.27
無標題音樂
———讀羅錚的油畫
輞川王摩詰詩中有畫
我面前涌來彩色的音樂
弗雷德烈克·蕭邦以鋼琴寫詩
我面前站著油畫作曲家
板塊移動,線條流淌
色彩的組織穿插蒙太奇
讓《第二弦樂四重奏》鳴響
埃菲爾鐵塔彈奏staccato
唐三彩曼舞著赭色旋律
巴塞羅那掀起黑鷹的逆風
天壇滾動著紫色的rondo
紅的熱烈,綠的清幽
所有的交替,所有的疊加
即使是使心靈微顫的哀傷
也激活銷魂蕩魄的愉悅
“小弟,你的畫有題目嗎?”
“有?!薄笆裁搭}目?”“無標題。”
什么都沒有了,只有音浪
彌漫在天地間,整個宇宙
被遺忘一切的大歡喜吞沒
我是一只彩蝶,消融在
《春之祭》姹紫嫣紅的樂波里
流向涅槃———生命的極致
200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