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33歲的戴維·昆丁·道迪埃有著一頭柔軟的亞麻色頭發,藍褐色的眼睛,近1.8米的個頭,體重不下100公斤。
昆丁出生于美國南部一個天主教家庭。小時候,昆丁的夢想就是當一名牧師,以助上帝拯救人類。
1995年,24歲的昆丁卻出人意料地加入了美國共產黨,成了道迪埃家族惟一的共產主義信仰者。1999年,這名美國共產黨員來到了中國,并提出了加入中國國籍的申請。
昆丁的這一切改變,緣起于一本有著紅色封皮的薄薄的小冊子:《共產黨宣言》。
18歲那年,昆丁在美國一所著名大學上大一,專業是古典語言,但他卻迷上了哲學。他先后研讀了康德、黑格爾、費爾巴哈哲學……后來,他對卡爾·馬克思的哲學思想產生了興趣。正在他發愁找不到馬克思著作的時候,外祖母給他拿來了一本小冊子《共產黨宣言》。
“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游蕩……”那語言如此生動,那闡述如此新鮮,那理論有著不容辯駁的科學性。這些,令一直篤信上帝的昆丁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
讀罷《共產黨宣言》,昆丁深為馬克思的共產主義理論所折服。“我讀懂了,”昆丁說,“只要你能讀懂,你就會發現共產主義非常正確。”接下來,他四處尋找、閱讀馬克思主義理論書籍。
這個生長在美國的大一學生,慢慢地開始用馬克思教他的觀點審視周圍的一切。兩年后,他再也不去教堂做禮拜了。最終,他申請加入了美國共產黨。
跟許多名校畢業生一樣,昆丁在一家公司里謀到一份不錯的差事。如果不是因為來中國,昆丁也許會像許多受過良好教育的美國人一樣,成為龐大的中產階級的一員,過上富裕安穩的生活。
當中國年輕人紛紛涌向歐美時,昆丁卻想去社會主義中國:“我想看看社會主義在那里是怎么實踐和發展的。”1999年,昆丁來到了中國,成為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的一名教師,中文名字叫杜大偉。
來中國的第一年,他在言談中提到的“家”,是指在美國的家;而一年后他回美國探親,嘴里所說的“家”已經變成了北京的家。
在北京的“家”里,昆丁讀完了《毛澤東選集》和《鄧小平文選》,就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他的書包里還塞著一本英文版的《“三個代表”讀本》。“盡管中國目前在發展中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大方向是沒錯的,中國在沿著正確的軌道前進。”這是昆丁移居中國五年后有關中國認識的總判斷。
昆丁說:“我信仰共產主義。怎么證明這一點?不是我在說什么,而是我在做什么。”
昆丁實踐他的共產主義信仰的具體行動,是從遇見一名即將輟學的高中生開始的。
2000年春節就要到了。天剛下過雪,昆丁走在滿是積雪的街道上。這時,他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無助地坐在街邊,面前擺著一塊牌子和一個攤開的學生證。那牌子寫著:我是從貴州農村來的高中生,叫小楊,因缺少學費,所以才到這里尋求幫助。昆丁并沒有因此停下,徑直朝家中走去。但坐在雪地里的那個男孩的身影,不停地跑到他的腦海中來。昆丁又踏著積雪回去,把小楊領進了一家麥當勞。“那天他看上去很難過,好像比我還難過。”小楊說。
昆丁并沒有在小楊飽餐一頓后就把他“扔”回雪地里,而是把小楊領回了家。在給小楊所在的學校打電話證實其身份后,昆丁決定資助他。他給小楊買了條新褲子并把他送上了火車。此后,他每個學期給小楊寄1500元學費。小楊高中畢業后,昆丁又資助他上了北京一所民辦高校,四年,每年5000元學費,還有生活費,全都由昆丁承擔。
有人問小楊,想過怎樣報答昆丁嗎?小楊說,想過——就是像他那樣,幫助更多的人。
除了小楊,昆丁還資助過山西的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本是由昆丁一個朋友資助的,但這位朋友的家庭遇到了經濟困難,于是改由昆丁資助。他按時給女孩寄錢,寄了兩三年,直到女孩高中畢業,但女孩并不知道給自己寄錢的是昆丁。
“毛澤東、鄧小平他們的任務是改造社會,這個我可干不來。”昆丁說,“我能干的,就是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別人。”
有一次,昆丁就被這樣一位盡自己能力去幫助別人的人感動了。去年,他在《今日北京》上讀到一篇報道:河南一位攜帶艾滋病病毒的農民,雖然面對死亡和貧困,但卻收養了幾十名艾滋病孤兒。
在跟這位名叫朱進中的農民取得聯系后,昆丁開始每月給他寄去4000元。那段時間昆丁忙極了,一周工作七天,除了在北師大附中上課,他還在另兩所學校兼職,給1000名學生講課。有一次,他布置學生每人寫500字的作文,結果他批改了50萬字。昆丁的月薪只有8000元,如果不做兼職的話,他將無法承受如此大的支出。但即使兼職,也不影響他去當志愿者。那段時間,每周他都要抽出時間,為一個殘疾人培訓班義務講課。
雖然“工作忙得快瘋了”,但他打算將這筆錢長期寄下去。他說,真正打動他的并不是那些艾滋病孤兒,而是那位堅強的農民。
“有這么多需要幫助的人,你為什么幫這幾個?你幫了這幾個,又能讓情況改觀多少?”有人問。
昆丁想了想,然后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人在海灘上散步,剛剛潮落,成千上萬條小魚擱淺在海灘上。這時,他看到另一個人正忙著撿起一條條小魚扔回海里去。他問:你在干嘛?那個人回答: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了,到時這些小魚都會死。他笑了:你根本沒法救下所有這些小魚,你所做的并不能帶來什么不同。那人又撿起一條小魚,“嗖”地扔回海里,說:可對這一條來說,我給它帶來了不同。
昆丁相信,如果中國能解決發展中的問題,必定能更好地推進社會主義,而美國的資本主義體系是“有問題的”,因為“一部分人的‘有’是建立在一部分人‘沒有’的基礎上的”。“中國目前最需要解決的是腐敗和貧富差距問題,”昆丁說,“可是人們總是批評中國共產黨,事實上,滋生腐敗的官僚主義在中國已經延續了幾千年了。”而貧富差距,昆丁認為這是中國在發展過程中必須面對和解決的問題。
“我同意鄧小平的觀點,中國沒法從封建主義直接進入社會主義,我喜歡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位美國人說。
(中生、曉若、朱石林、梁衍軍摘自《中國青年報》 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