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 史翠珊的禮服

戰前，我和丈夫租了一套月租金50美元的房子——這幾乎要花去他一半的月薪。盡管連一臺收音機都買不起，可我們還是要了兩個孩子。

在那艱苦的歲月里，我們過得非常開心。陽光燦爛的午后，我會把孩子們放在帆布推車里，然后沿著大街逛各種各樣的商店。我最渴望擁有的一件東西是那個只能打一個荷包蛋的鍋，但這要花去我們15美分。我常把它拿起來，仔細地從各個角度檢查，然后又退回柜臺。我沒有多余的15美分去買它，但奇怪的是，這一點兒都沒有使我傷感。在那些日子里，我們簡單地生活，知足常樂。

讓丈夫感到我們貧困的是我在懷孕時穿的一件衣服。其實那件衣服本屬于我一個胖姐姐的。那是一件令人沮喪的印有黃芥花的印花布衫，大得可以讓我在里邊“長”上好幾年。

在我和丈夫第一次見面的晚上，他說我讓他想起了芭芭拉·史翠珊——那個在當時可謂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我也有一頭金色秀發，優美地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那可是當時的時尚。但現在，我敢肯定，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了。

一天晚上，丈夫回到家告訴我他在商店的櫥窗里看見了一件禮服，“我真希望我能給你買回來，”他說，“它像你，也像芭芭拉·史翠珊。”“我要那件衣服有什么用?”我回答道，‘俄在哪兒穿它，還是現實點吧!”

但是從那以后，每當我推著童車逛商店的時侯，我卻總是情不自禁地去看那件禮服。它是用真絲做的，鑲嵌著閃光的彩鉆；那顏色又深沉又細膩，使得彩鉆像真的一樣；禮服裹著女模特曼妙的身材，從手腕到膝蓋都散發出銀色的光輝；她背后的天鵝絨腰帶輕繞著她的豐胸，洋溢著高貴的氣息，腰帶上綴著玫瑰花。它不僅是我所喜愛的禮服，更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完美禮服，美麗而又永恒。可它的價格只有20美元。

我告誡丈夫不要為我們不能負擔的奢侈品而煞費苦心了。如果我真有20美元，我會給我們每個人買一雙新鞋子，這才是我們最需要的。

一天，我在找衛生球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20美元。上一個圣誕節，丈夫的公司宣布了一個令人喜出望外的消息：每人有27美元的獎金。也許是這突如其來的財富讓我們有些不習慣，我們只將其中的7美元“揮霍”在了一對大蝦、一瓶魚子醬和一瓶紅酒上，然后把剩下的20美元小心地疊好，裝進一個有衛生球的盒子里；；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又把它鎖進了桌子的抽屜里。后來我們幾乎把它忘得一干二凈了。

可是我們怎么會忘記這么一筆“巨額”財產呢?我們對財政掌管得如此精心，以至于哪怕多余的1美分也要換成一張綠紙，而不是馬上變成鞋子或者娛樂。當丈夫回家后，我們指著那個盒子大笑不止，然后又把它放了回去。

第二天晚上，丈夫回來了，胳膊下夾著一個大盒子。我們彼此看著對方，心照不宣。他把盒子放在了臥室里，我們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餐，把孩子抱到床上，哄他們入睡。然后丈夫激動地對我說：“穿上它，親愛的，把禮服穿上。”

我走進臥室，輕輕地穿好禮服，在鏡子里欣賞著自己。這正是我要的禮服，它的確完美無缺——我正是芭芭拉·史翠珊。

這件禮服成了我們家庭里最純粹的歡樂的標志。它點亮了我們的生活，這是任何別的東西都做不到的。每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都會穿上它與丈夫度過一個特別的約會，我們隨著心靈的旋律跳舞，然后傾心交談好幾個小時，正如我們結婚以前。

希望又一次降臨我們，我們又有了新的大膽的計劃。當然，那個盒子里的錢再也沒有被提起過，畢竟，它已經成了一種幻覺，一種象征。即使世界上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我們已經擁有的東西。

現在，這件禮服躺在一個雪松木做的抽屜底。時光似流水而過，盡管那朵玫瑰花瓣已經卷了邊，顏色也不如以前那么亮澤，可我卻還能感受到多年以前它帶給我的溫暖與快樂。，有時，當我在夜里睡不著覺的時候，丈夫轉過身輕輕問我：“親愛的，你怎么睡不著?你在想什么，”

那件禮服。”我對他說。

于是，我再次感受到了它的聲音，又記起我們那沒有音樂伴奏的舞蹈。我閉上眼睛，今晚，我仿佛又變成了芭芭拉·史翠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