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晌午時分兩個陌生的客人經過我們的村莊
云,在天上呆滯地流動
山坡上輕微的塵土與他們臉上的油汗告知我
他們帶著眾多的秘密來到此處
我感到不解與不安
家族的閣樓已經多年未有人住,木屋里
充滿了嗆人的灰塵和家蛇的味道
寂寞,有時除了說明時間再也沒有用途
天知道他們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在給他們端上兩盞茶時我更顯蒼老
沒錯,自父親死后我成為家長。我禮貌待客
他們有時閉目不語有時嘆息而有時
詢問我關于新家的建造以及
孩子們的名字與生日
我漸漸斷定他們應該是父親的堂兄弟,我的
堂叔。他知道我的年紀卻不知父親的忌日
把茶杯放在桌上
其中一位從口袋里翻出一封信
我從未見過這種信封,身上有細微的浮雕
幾個感傷的字在上面游動,字跡優美,那是
寫給父親的信
莫非是為了老屋的家產?
在他們提出抗議之前我已經準備將契約拿出來
地契上有我的名字,別以為我軟弱,我自忖
但他們嘆了口氣,站起來凝視著巨大的柱子
陽光透過天井斜射進來,像透明平靜的瀑布
我看見屋頂上正在解散的浮云還有
幾片輕搖的柚樹葉子
他們沒有注意到我的恍惚
拿起柱子上的草帽戴上,整了整
看了我一眼,就沉默著向山上走去
像一把雪白的匕首,在深草間起伏
信封里滑落了一張黑白照片,我不知那是誰
之二
倚在這閣樓欄桿上,像穿著高高的木屐
如果飲酒時正對著傾斜的太陽
那我可以說:啊!舉著杯子
扮做醉態,我聞到了風中
成熟稻谷的香味,不禁潸然落淚
閣樓下是千畝良田,有兩個妻子的老人可以享
福了
終日躲在竹器后面,他聽到的是蟬叫
以及干花羸弱的小命被誰揪著
整個夏天漸漸進入了尾聲
多聲部,像遠處的稻子有點黃,而中間的
略嫌青澀,種子里飽和的米漿
還未到透明的境界
離開一種愛需要多久?
而離開一種歡樂是另一回事
坐在這一千畝稻田的中央,也就是
坐在這一千畝稻田的浮力中央
感受到回憶與感傷組成的空虛的力氣
那老頭曾經對我如此說過
他感到閣樓像鳳凰一樣要飛離此地
但閣樓將棲落在哪里?
四周的青山像琵琶,它們演奏了空曠的音樂
更遠,更遠
更像那么一回事
當四周的稻浪蜂擁時
我涼了,我寧愿自己現在變瞎
聽最后的花粉千里之外的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