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的弟弟“北京王”溥姬去世后,由舊政府冊封的庫車王的指定繼承人達吾提·買合蘇提,成為中國今天活著的最后一位王爺。
今年77歲的庫車王目前擔任著庫車縣政協副主席的職務,同時受聘擔任庫車縣紀檢委、工商局、衛生局等20多家單位的行風監督員。
近日,庫車縣政府決定投入700多萬元重建庫車王府。
庫車縣地處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邊緣,周圍有天山、帕米爾、昆侖山作屏障,無垠的沙漠又把它包圍,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封閉地域,是古絲綢之路東聯中原西通歐亞大陸的重要中樞。龜茲古國就在其境內,龜茲石窟壁畫、克孜爾千佛洞等豐富的歷史文化底蘊,使得庫車更是名揚中外。清朝政府冊封的最后一位庫車王就生活在這塊神秘的土地上。
議政“王爺”
帶著一份神秘和好奇,近日記者飛赴庫車縣,對庫車王達吾提進行了獨家專訪。
記者到達庫車時,聽說達吾提老人因病正在庫車縣醫院住院治療。在醫院的病房門口,記者看到病房內擠滿了前來探望的各族群眾。翻譯告訴記者,病房里的幾個維吾爾族群眾是來找達吾提反映問題的,達吾提老人正在認真地給來訪者講處理問題的意見。記者雖然不通維語,但是從他們的笑聲中感覺到,這些維吾爾族群眾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答復。
“達吾提主席是個熱心人,近年來為我們庫車縣的各族群眾辦了不少實事好事。”庫車縣人民醫院院長艾爾肯說。他們為醫院的事情曾多次找達吾提主席反映,在達吾提主席的多次奔波協調下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今年77歲的達吾提老人用清晰的漢語說,他雖然有著一個舊政府冊封的“王爺”稱號,但那個稱號給他帶來的是人生更多的磨難,在特殊時期自己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如今,他是縣政協副主席,他在為人民辦事,為各族群眾當家,他覺得他在后半生真正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他表示,在有生之年,他愿意為各族群眾多辦些實事。
童年的“巴郎子王”
1927年,達吾提出生在古城庫車縣一個維吾爾族的家庭里。
達吾提的大伯第十三代庫車王麥王當時年事已高卻沒有孩子,一直為沒有誰來繼承王位而憂心忡忡。麥王一直在家族的后代中悄悄地挑選繼承人,三弟家的小達吾提聰明可愛,深得麥王的喜歡。
達吾提兩歲時的一天,麥王對達吾提的父親說:“老三,我沒有巴郎子(孩子),我想收達吾提為養子,日后好繼承王位。”麥王誠懇威嚴的話語,讓達吾提的父親沉思不語。事實上達吾提的父親對兒子非常疼愛,要走他的兒子等于割他的心頭肉。考慮再三,覺得麥王是自己的親兄長,孩子過繼給他只是個名義上的事,況且孩子過去后能夠受到良好的教育,也就答應了。
1929年春天,達吾提被隆重地接進了庫車王府。
達吾提4歲的時候,麥王專門請了先生教授他經文,接受正規的宗教禮儀教育。達吾提聰明好學,很快就在經文中找到了樂趣。7歲時,麥王把他送到了庫車縣第一小學上學。
可是,正當達吾提過著無憂無慮的王子生活,接受良好的教育時,禍從天降。他的養父麥王因為看不慣盛世才欺上瞞下的卑劣手段,開始參加進步活動,沒想到被盛世才的特務給盯上了。麥王的進步言論讓盛世才大為惱火。
1937年7月,盛世才下令將麥王秘密逮捕,王府被充公,家產被沒收,達吾提只得被親生父親接回家中。
1941年,盛世才為了統治新疆,想利用王公貴族的影響,決定恢復王公、阿訇、喇嘛的社會地位。而要治理南疆重鎮庫車縣,他首先想到了當年在庫車縣頗有威望的庫車王。然而,麥王已被他殺害,唯一的補救辦法是恢復小王子達吾提的王爺稱號。同年,年僅14歲的達吾提重新獲得庫車王的稱號,因其是歷史上年齡最小的庫車王,因而被人們稱之為“巴郎子王”。
不久,盛世才命令庫車縣政府把達吾提送到迪化(烏魯木齊)學習。
達吾提乘馬車經過27天的顛簸,行程700多公里才到達烏魯木齊,開始了他在新疆省立一中為期三年的學習生涯。
1944年9月11日,盛世才離開新疆,省政府命令庫車縣政府給這位即將中學畢業的“巴郎子王”退還田地和王府。
庫車王府有土地60多畝,30多間房屋,達吾提回到庫車后才真正過上了王爺的生活。
紅色王爺
達吾提雖然是個王爺,但他在迪化讀書的三年間,已經和一些進步人士甚至共產黨員有了聯系,向往革命向往新生活是他當時的追求。
1947年1月1日,國民黨庫車縣政府與新疆省商業銀行協商,任命達吾提為商業銀行庫車支行副行長。這個特殊的身份,為達吾提開展民主革命運動提供了許多方便。
那時庫車縣的革命者也同哈密、焉耆、輪臺等地的革命者一樣,紛紛動員各族群眾脫離蔣介石的反動政府。當時,達吾提在庫車縣組織了15名進步青年成立了“庫車縣革命青年委員會”,領導他們做了大量的宣傳革命、反對蔣家王朝的工作。
1946年,庫車縣根據新疆聯合政府和平條款進行改選,達吾提被推舉為選舉委員會主任。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爭取達吾提的支持,成為國共兩黨在庫車的斗爭焦點。
選舉工作開始后,達吾提按照革命青年的意見,把選民分為四個小組。但是,因為革命青年與親蔣分子之間的矛盾,選舉工作一度擱淺。國民黨反動派為了達到目的,決定鎮壓革命青年,他們首先對達吾提采取了強制措施。一天晚上,兩個國民黨特務敲開了達吾提的家門,用槍指著他,把他押到了庫車縣公安局,逼他表態脫離革命,達吾提始終堅定地站在革命的立場上,沒有表態。
王爺蒙難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消息傳到古城庫車縣,達吾提歡欣鼓舞,在支行的大院子里親手把鮮艷的五星紅旗升起。
不久,土改運動開始,達吾提的父親被劃為地主。隨之掀起的“肅反”運動中,有人誣告達吾提在青年革命運動中白天跑到革命隊伍中,晚上則偷偷地把情報送給國民黨特務。于是達吾提成了被監控的對象。不久,他被逮捕,兩個月后,被押送到兵團農一師勞改農場勞動改造。隨后不久,又以反革命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
1952年,政府復查和糾正錯判、重判的案件,阿克蘇地區中級人民法院為達吾提減刑13年,改判為7年。
7年的監獄勞動,使達吾提熟練地掌握了建筑工的技能。
1958年達吾提刑滿釋放,住在庫車縣七區。區黨委書記找他談話,要他負責翻建區辦公樓。達吾提拿到辦公樓圖紙時傻眼了,他不懂圖紙。于是他向漢族干部請教,白天組織民工在工地上轟轟烈烈地施工,晚上則在家里研究圖紙,邊學邊干。區辦公樓竣工后,在全地區35個公社的評比中獲得了第一名。
1966年“文革”開始,達吾提又一次被扣上了反革命帽子,被發配到烏恰鎮勞動。
繁重的體力勞動常常使這位王爺力不從心。1974年,生產隊要他到山上干活,臨行前他想起父親送給他的半袋子玉米還沒有曬干,這可是他幾個月的口糧啊!他把玉米背到房頂上去曬,不小心從房頂上摔了下來,昏了過去,被送到烏魯木齊治療。
一個月后,他打著繃帶,吊著胳膊,拄著拐杖回來了,可隊里卻命令他去揀糞為生產隊積肥,每天最少一袋。
經過了無數次坎坎坷坷之后,達吾提終于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公報中看到了他人生的曙光。
1979年12月,達吾提找到庫車縣有關部門申請摘掉他戴了23年的“反革命分子”帽子。庫車縣有關部門非常重視,進行了認真的復查,摘掉了他的“帽子”。拿到平反文件的那天,這位硬漢子淚流滿面。
1980年庫車縣政府恢復了他的干部身份,安排他到縣文管所工作。
1984年,達吾提當選為庫車縣政協副主席。
王爺的婚戀多坎坷
1946年,達吾提與一位漂亮的維吾爾族小學教師相戀,結婚后夫妻倆出雙入對,相敬如賓。
然而,美滿幸福的生活在他們的孩子出生時畫上了句號,“愛妃”難產,大人孩子一同“去”了。達吾提連續三天滴水未進,失去愛人的痛苦伴隨他半年之久。
達吾提這種對妻子刻骨銘心的愛,深深地打動了另外一位美麗大方的姑娘——他的小姨子。這位一直暗戀著王爺姐夫的姑娘,和父母商量后來到姐夫家照料姐夫的生活。兩人朝夕相處,達吾提從小姨子身上似乎看到了愛妻的影子,半年后兩人相戀結婚了。
他們愛情的結晶是誕生了兩個“巴郎子”。然而,孩子出生不久,達吾提就因“反革命罪”判刑入獄。
達吾提入獄后三個月,他的第二個“愛妃”就寫信提出離婚。1953年,法院判決他們離婚。
1972年,一位農村姑娘愛慕達吾提的好名聲,與達吾提走到了一起。可是達吾提當時的處境遠遠沒有這位農村姑娘想像的那么好,她在生下一個女嬰之后走了。
如今,達吾提和年僅30歲的年輕漂亮的熱哈娜組成了一個溫馨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