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聚焦】 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的,一次成功的反劫持行動并不是將劫匪當場擊斃,而是保證人質完整的人身安全,并在可能的條件下給犯罪嫌疑人最大的人身自由權。在反劫持行動中,“談判專家”的言行往往是行動成敗的關鍵。如果下面案例中王副支隊長沒有能力化解危機,該案的結局又將如何?
2004年8月5日下午2點50分,北京市警方在通州區公安分局召開新聞發布會,向媒體通報了當天發生的一起人質劫持案件的情況。這是一起重大案件,案情驚動了公安部、北京市委、市政府。北京市警方快速反應,在三個小時內成功地處理了這起案件。
當通州分局宋建國局長應記者要求介紹案件處理過程,談到劫匪索要贖金8000萬元人民幣時,整個會場的記者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發 案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了位于通州區永順西街的南鄂情苑美容院。美容師張南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這位看上去挺斯文的顧客竟會是在幾分鐘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劫匪。來到美容院后,這位顧客什么也沒說就一屁股坐在美容椅上,對著張南喊叫著他要洗頭。當張南剛要給他洗頭的時候,他卻又問起洗面的價格:
“洗面多少錢?老子今天不洗頭了,洗面!”
“20元錢!” 張南說。
張南說著話已經把洗面用品端在手中,準備給他洗面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一把打掉張南手中的洗面用品,并擰住了張南的胳膊,氣急敗壞地說:
“啥?20元?老子沒錢你知道嗎?”
張南呆住了!她不知道哪一點得罪了顧客讓其發這樣大的火,要知道,如果引起顧客的不滿老板會扣工資的。
正在前面柜臺上結賬的美容師小蔡聽到里面的吵鬧聲,趕緊跑了過來準備勸解,看到客人的架勢她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正在她手足無措時,客人忽然從兜里掏出一把鋒利的折疊刀指著小蔡說:“你給我滾出去,叫你們老板來,拿錢!不然我殺了她!”
在小蔡跑出去找美容導師潘大姐的時候,劫匪試圖用毛巾把張南的嘴堵起來,張南掙扎著。相持了好長一段時間,張南看劫匪累得大氣直喘,就說:
“大哥,你綁我干嗎?我也不是老板,沒有錢,你放了我吧!”
“不行!我不管你有沒有錢,我就找上你了。你們老板有錢!”
劫匪仍然堅持要綁張南,并用那把折疊刀在張南的胳膊和身上的其他部位亂劃。
張南被刀劃得疼痛難忍,就高喊著說:“你放開我,我沒有錢!你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你還得被槍斃!”
“槍斃就槍斃!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這個時候,潘大姐來了:“你把刀放下,有話好說!”邊說邊上前,試圖把刀從劫匪手中奪下來,劫匪放開張南用刀刺向潘大姐,潘大姐的左手腕立時被劫匪刺傷,鮮血直流,張南過來幫忙,又被劫匪一刀刺在手臂上。
張南和潘大姐經過一番掙扎終于脫身從美容院跑了出來。
劫匪往外追趕時,發現了從住室里出來的另一個美容師彭容藏身在廁所里,就打碎廁所的玻璃沖進去把彭容拉了出來,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回到美容院的13美容室內,叫囂著要拿錢贖人。
談 判
7點35分,北京市公安局特警隊、通州分局刑偵支隊等多個警種立即趕赴現場進行了布控,并在美容院隔壁的茶葉店設立了臨時指揮部,決定由有“談判專家”之稱的王副支隊長和劫匪進行談判,穩定他的情緒,爭取勸說他放下兇器,保證人質安全。
談判開始了。
……
“我說哥們,咱倆有仇有氣呀?你不能砸我的店呀!”王副支隊長在13號美容室后的窗戶玻璃外問劫匪。
“沒仇也沒有氣!但是我沒有錢,我要錢!”劫匪狂妄地叫喊著。
……
劫匪把彭容挾持在13號美容室的第二張床上,并把美容室的門堵上了。警方只能通過后面的窗口和歹徒談判,中間還隔了一個磨砂玻璃屏風,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在王副支隊長和劫匪談判的同時,特警部隊的狙擊手也隱藏到了窗戶后面,一些特警也在13號美容室前做好埋伏,一旦下達命令立即就可沖進去。
“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看我的生意好了讓你來砸我的店的!”王副支隊長通過談話給劫匪以錯覺,讓他誤認為他是這家美容院的老板,緩解劫匪緊張的情緒。他邊說邊把耳朵貼在窗戶玻璃上,試圖辨別出劫匪所在的位置。
“你少唆,我要錢!”劫匪用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河南話回應著。
“這樣吧!兄弟,你把我侄女給放了,咱倆交個朋友,一塊混飯吃!”
“你想得怪美哩,讓我把你侄女給放了!不拿錢,別想讓我放人!”劫匪這個時候也相信了王副支隊長是美容院的老板,用刀子在彭容的脖子上來回地比劃著,彭容脖子上開始滲出了鮮血。
……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談判仍然沒有結果,但無形中穩定了劫匪的情緒,他不像一開始那樣激動了。彭容和劫匪兩個人都待在屏風后面,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具體情況,不敢貿然采取行動。彭容也感覺到了這一點,她認為只有讓劫匪把這具屏風挪開才能給公安警察創造擊斃劫匪的條件,于是,她對劫匪說:“你把玻璃屏風挪開,讓我叔叔看一看我的傷情,他就給你拿錢了!”
劫匪聽了彭容的話,想想也是這么個道理,說:“想不到你這個小妮比我還老謀深算!”說著他把擋在他們前面的磨砂玻璃屏風挪開了。這樣,外面的人就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況。
彭容對著窗外喊:“叔叔,你快把錢給他吧,我怕!”
王副支隊長說:“容容,別怕,有我在沒事!”
王副支隊長又開始和劫匪討價還價:“今天對咱們兩人都是一道坎,過不過得去就看咱倆的,你把我侄女放出來,我也不讓你賠償損失了,全當交你這個朋友了!行不行?”
……
不僅要保證人質的安全,還要盡可能地讓劫匪活著受到法律的審判,接受對他所犯罪行的處罰。王副支隊長還在做最后的努力:“哥們,何必呢,年紀輕輕的,誰都不容易!”
但是,劫匪已經不耐煩了:“你們這些老板都是黑心,掙黑錢!錢就比命珍貴,為了錢你連侄女的命都不要了!再不給我拿錢,我一刀捅死她!”
“有錢,有錢!我這里還有些錢,這就給你!”王副支隊長說著從窗戶里遞進去5000元錢。但是,他沒有遞到劫匪手里,而是裝作緊張遞過窗戶時,手一松,錢落到了室內的地上。
“就這些錢,你打發要飯的呢!”
“好!好!你說要多少錢,總得給我開個價吧?”
“8000萬,沒有8000萬元別說事,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王副支隊長笑了:“8000萬?哥們兒,你別開玩笑了。我要有8000萬我就不開美容店了,早炒地皮去了,我也不開夏利,我開奔馳了!”
王副支隊長的話音未落,劫匪自己也笑了起來,并且還發出兩聲輕輕發笑時清嗓子的聲音:“我就要8000萬,沒有8000萬別談事!”
“你要8000萬干啥呀?我還不知道咋花出去呢!”王副支隊長說,“這么多錢,你讓我到哪兒去弄呀!”這個時候,第二批狙擊手也上來了,分別從制高點和窗口玻璃及13號美容室門前做了不得以的射擊準備。
“你管我怎么花干什么!老子剛從監獄出來,想錢都想瘋了。有了8000萬,就是把錢全燒了,做鬼也不會被欺負。”劫匪嘴里自言自語地說著:“你拿不拿吧?不拿我就一刀殺了她!”說著,他用折疊刀扎進了彭容的胳膊,彭容痛得大聲喊叫。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看來,再談下去,人質就要出危險了。“你別亂來呀,我這就去給你準備錢!”王副支隊長說著這話,他人已經閃身離開了窗口,據守有利地形的特警狙擊手突然扣動扳機,“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槍響,三顆子彈穿過窗戶玻璃,把劫匪擊倒在地。
同時,一隊特警迅速破門而入,首先沖進來的特警抱起滿身鮮血的彭容迅速離開危險地帶,后沖進來的特警給劫匪戴上了手銬。
劫持人質案件得到了成功處理,人質得到成功解救。
訪 談
新聞發布會后,記者采訪了通州區公安分局刑偵支隊的王副支隊長。王隊對自己在此類案件中的談判作用充滿了信心。他說,他干了20多年的刑警,很早的時候就從電影和電視中看到了港澳臺地區或外國警察中都設有相關的“談判專家”一職,就向往著能成為一名解救人質的談判專家,從去年開始他又參加了相關的培訓,并在全市的“大比武”中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他認為對“談判專家”這個工作有自己的優勢。他說:“我的聲音相對的細一些,語速比較慢,談話時可以控制語調平穩,這樣可以利用談話速度在談話中打穿插,制造對方反應空檔,可以更多地了解情況?!?/p>
說起他和劫匪精彩的對話時,他總要說起劫匪要8000萬,他回答說“我要有8000萬,我不開美容店了,早炒地皮去了,我也不開夏利,我開奔馳了!”這一段。王隊說,當他聽到劫匪發笑清嗓子時的聲音時心里就有了底,“我一聽到他的笑聲,我立即感覺今天是我吃定他了,因為他的情緒緩下來了!”
通過談判,王隊不僅把劫匪的緊張心理穩定了下來,還初步判定劫匪在13號美容室的位置和劫匪活動的情況,這為最終對案件的處理奠定了基礎。
北京市警方對相關的劫持人質案件有一條不成文的原則,就是首先要保證安全解救人質,更要保證參戰干警的安全,也要盡量減少犯罪嫌疑人的損失。在這個案件中,這三條原則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王隊說,槍聲響后,每一個沖進去的特警任務不是制服劫匪,而是要保證人質在最快的時間里離開現場,這是保證人質安全的必要條件;為了讓劫匪活著在法庭上受到審判,減少劫匪的損失,他做了很多的努力,希望劫匪能聽從勸解釋放人質,有時甚至是冒了風險,但是,最后這些努力沒有成功。他說:“綁匪觸犯了法律,必須讓他活著接受法律的制裁,再通過他的言行教育有類似傾向的人,減少劫持案件的發生,如果當場擊斃他,不算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