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社會上流行的“一把手”這個詞,準確的說法應該是“第一把手”,即“領導班子中居于首位的負責人”。“一把手”既然是班子中居于首位的負責人,在班子中也就說話最管用。為了當上“一把手”,官場中有的人不但去跑去買,甚至用流血斗爭的方式去逼去爭。比如原江西省安義縣縣長陳錦云為了搶奪縣委書記的位置,竟雇用兇手制造車禍,將縣委書記胡某撞成重傷,圓了自己當“一把手”的美夢(當然是短暫的)。又比如廣東省陽春市副市長楊啟周因覺得市長影響到自己的前程,竟出資50萬元,雇請加拿大籍殺手消滅市長,把“副市長買兇殺市長”的案子做得撲朔迷離。“一把手”的吸引力那樣大,我自己反而慶幸沒當“一把手”,這既不是我的某根神經短路,也不是“沒有吃著葡萄就說葡萄酸”,而是讀了《總編輯的人生敗筆》一文后,長夜難眠,在為文中的主人公感到惋惜時,也真真切切為自己沒當“一把手”額手稱慶。
“敗筆”中的主人公傅貴余是原沈陽日報報業集團總裁、黨委書記兼沈陽日報總編輯。我因與傅貴余同為新聞從業人員,且年齡相仿,好多年前就曾有所接觸。我認識時的傅貴余,既是記者,又是作家。說句公道話,不說他在新聞界鶴立雞群,也算出類拔萃。我們當時就曾議論:傅貴余只要堅持“記”下去,鐵定能拿“范長江新聞獎”。事實上,他真榮獲過“韜奮新聞獎”提名,離“范長江新聞獎”僅僅一步之遙。可如今,他先生竟因犯受賄罪、貪污罪被數罪并罰,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4年,關進了監牢。
俗話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這反映了官場中人想當“一把手”的普遍心態。“雞頭”不大權力大,“鳳尾”中看不中用嘛。但任何“雞頭”不是一生下來就成為“雞頭”的,比如傅貴余,與我們接觸時離“一把手”的位置很遠,只是普普通通的記者一個。后來進了領導班子,也只居于三位四位,好不容易才成了“一把手”,可到頭來,卻演變成了貪污腐敗分子。傅貴余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我武斷地給他下個結論:就壞在他當了那個“一把手”上。假如他不當沈陽日報報業集團的“雞頭”,只當個普通的“老記”或“老編”,本本分分拿點死工資,我敢保證,他斷定不會到監牢里去苦度余生。
“一把手”的能量無疑最高,可對“一把手”素質的要求也最高。有些人當辦事員的時候是優秀辦事員,當副職時也比較稱職,可一當上“雞頭”就原形畢露。有的不但自己晚節不保,一敗涂地,還連老婆孩子都跟著遭殃。像成克杰、劉方仁、程維高等“一把手”,這些人不可能一開始就是省長、省委書記,他們也是從辦事員、副職一步一步慢慢熬成“一把手”的。而且我同樣敢斷定,他們在當辦事員或擔任副職時,不可能就“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我可不是故意要給“一把手”這個位置涂抹出一幅恐怖的圖畫來嚇唬人。看看媒體披露的好多震驚全國的腐敗窩案,不但有“一把手”卷進其中,有的“一把手”還成了腐敗窩案中名副其實的“大窩主”。史學家左丘明講“禍福無門,唯人所召”,是說“禍福沒有定數,都是人所自取”,此話很有道理。無數事實一再證明,“一把手”的位置雖沒有妖魔鬼怪設置陷阱和火坑,但確實是既埋藏著“福”,也埋藏著“禍”。究竟得福還是得禍,就看那貼“膏藥”由“一把手”怎么個“熬法”了。我這里打一個可能蹩腳的比喻:“一把手”的位置如同一把雙刃劍——它既為正派人搭建建功立業的舞臺,也為卑鄙小人挖掘埋葬未來的墳墓。舞臺造福社會,墳墓埋葬自身。
雖說人生沒有假如,但我這里還是要給自己“假如”一下:假如我像傅貴余一樣當上“一把手”,想坐轎子有人當轎夫,想聽頌歌有人吹喇叭,想用鈔票有人當錢柜,想打瞌睡有人墊枕頭,誘惑多,沒人監督,也沒人敢監督。這樣我大權獨攬,天馬行空,干起出格的事來,恐怕比傅貴余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后成為比傅貴余還要傅貴余的腐敗分子,被判重刑,甚至掉了腦袋,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現實生活中的我,干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小差事,既沒當“一把手”的大紅大紫,也沒有牢獄之災的后顧之憂,不禁竊喜。你說我的這種心態對還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