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旁聽刑案庭審,特別是審判那些大大小小的貪官。他們被押上法庭時端在胸前那一對明晃晃、閃著寒光的手銬,讓我聯(lián)想到與這兩個金屬圓圈外形有些相似的“大錢兒”。
錢,經(jīng)歷代變遷,其外形從元寶到銅板,從大錢兒到紙幣,變化多端,而最具中國傳統(tǒng)形象的錢,還是內(nèi)方似地,外圓像天的“大錢兒”。
錢和手銬的設(shè)計者,我想肯定不是同一人,但是,錢和手銬的外形設(shè)計,卻有異曲同工之妙。錢,是中間帶眼兒的金屬圓圈。手銬,也是中間帶眼兒的金屬圓圈。區(qū)別在于錢中間的“眼兒”是不可變的正方形,這方,代表地,代表規(guī)矩,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而手銬中間的“眼兒”是可縮可放的圈兒,沒有自循的規(guī)矩,只有由別人操縱的鎖。
古人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只要你付出了智慧和汗水,該是你的辛苦錢自然會落入你的腰包。而不該是你的錢卻硬把手塞進“錢眼兒”里,且伸進去就不愿自覺拔出來,破壞了“內(nèi)方”的規(guī)矩,無方無地,以為自己就是天。久而久之,那套著雙手的“大錢兒”就變成了手銬。盧梭說,“人們手里的金錢是保持自由的工具,人們所追求的金錢,則是使自己當(dāng)奴隸的一種工具”。
錢是好東西。《增廣賢文》有云:“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錢,能吸引親朋,能招致尊貴。“有錢能使鬼推磨”,錢還能通神。“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錢,是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之基礎(chǔ),是國富民強之關(guān)鍵。
時下,有句民諺可能無人不曉,即:“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錢這個好東西跟“壞”也結(jié)下了緣。
細(xì)聽公訴人法庭質(zhì)證,那些高位落馬的貪官,哪個不是一路貪錢,一路升官,一路腐敗,一路花環(huán)。有的人從副科級一直貪到處級、廳級甚至更高級。其實,現(xiàn)如今中國的官兒們用不著花什么私家錢,衣、食、住、行公家都按級別安排好了,住著公家買的大房子,開著公家買的豪華車,車上可以心安理得坐著孩子、老婆,吃著名目繁多的“公宴”,穿著世界名牌的“公裝”。公家對各級“公仆”都不薄,可是,他們把哪個級別應(yīng)盡哪些使命淡忘了,卻把哪個級別享受哪些待遇記清了。于是,為了更高一級的享受,不擇手段要官,不惜重金買官。此項消費,工資收入遠(yuǎn)不能抵,拿得出手就是幾萬、幾十萬、甚至成百上千萬。為搞這大筆的錢,官兒們忘卻廉恥,敗壞綱常,昧滅天理,用盡機關(guān)。投入了巨額的成本,官升一級任期有限,首要任務(wù)就是迅速撈回成本,最大限度、最快速度地把手中的權(quán)利兌現(xiàn)成純利潤。兩只手都鎖在“錢眼兒”里,為官一任為自己牟利還來不及,哪還能顧得上抽出手來為民造福呢?買官—賣官—再買官—再賣官,如此進入惡性循環(huán)。從“59歲現(xiàn)象”進化到“39歲現(xiàn)象”,貪官層出不窮。
坐在被告席上的貪官們,聽到公訴人讀的一份份證人證言,明白了原來伸手拿過來的筆筆巨款,就是無形的手銬。“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喝涼酒,花臟錢,早晚是病”。這古今戒律,連不識字的農(nóng)民都懂,那些高智商的官兒們能不知道嗎?從昔日花團簇?fù)淼闹飨_坐到這冷冰冰圍著鐵欄桿的被告席,他們嘴上沒說,也許心里在罵:都是那錢惹的禍。
“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命,國家就有希望。”這是古人常說的話,現(xiàn)代的官兒們不會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