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潮來臨

賈洪鐘

獲悉11號強熱帶風暴將于今夜海潮漲滿時在本地登陸。倩的心里便開始忐忑不安。

倩在氣象局工作，她深知強風暴和大潮如期而至將帶來什么樣的災難。下午，她把預警預報材料送到電臺、電視臺，不由自主地把藍色面包車轉向旅游度假區。按她的推算，風暴將于今夜10點鐘左右登陸，可現在才6點鐘，暴風雨就到了。路上一個巨大的廣告牌被風吹倒砸死了一個女人，城區離海邊度假區也就十多公里，由于潮水的原因，雨水不但不能排到海里去，反而形成倒灌，因而通往攔海大壩的路上積水很多。

倩和安已經分居一年多了。兩年前，安被旅游局精減下來，他搞不清為什么要把他這個文憑最硬、業務最熟的人減下來，因而常常悶悶不樂甚至怨天尤人。倩看不慣就說，一個大男人連幾個丫頭片子都競爭不過，還弄一副驢長臉給我看。一氣之下，安就到三產去了，所謂三產就是旅游局的海濱度假區。安在那里租了一艘快艇，專載游人在風浪里尋樂。安在攔海壩外搭了個小木屋，與倩分居了。說不清為什么，分居時間都超過了法定期限，可兩個誰也沒提出離婚。天快黑了，倩的車好不容易駛上了大壩。壩上也是一片汪洋，海浪一撥一撥向大壩沖撞，擊碎的浪花被狂風挾裹到空中飛過大壩。倩已經看見安在用繩索將自己的快艇往壩外的大樁上系。就在此時，倩的車陷進了沙窩，任憑倩如何加油門，車只是無奈地空吼兩聲。倩推開車門出來，險些被風刮倒，衣裙被風撕扯得“叭叭”作響，一個巨浪卷過大壩，把倩的衣服全部打濕，鞋子也沖走了。就在這時，倩感到腳下有點細微的變化，待她低頭一看，這才大吃一驚，海浪正在把她腳下的泥沙一點一點帶走，汽車已經向壩內傾斜，整個大壩也在大浪的沖撞下一寸寸潰失。倩慌了，她高呼安，聲音卻被風聲、浪聲吸納了，忙掏出手機鉆進車里求救，怎奈別在腰里的手機已經濕透，開不了機。

此時，安也看見這輛車，心里暗罵，哪里來的蠢豬，來這里找死啊，系好繩索，就跑過來。打開車門的一剎那，他愣住了，自己分居的妻子正伏在方向盤上不知所措地痛哭。邊哭邊說，11號臺風10點登陸……安一聽此話眼眶發熱，淚如泉涌。安說：度假區管委會已經通知了，誰讓你多管閑事。倩痛苦地說，這車是我私開出來的，萬一出了事，我的飯碗也砸了……安說：快下車到我的小木屋里。倩說我死也不能棄車啊。安轉身往自己的小木屋跑去，他迅速拿出一把刀把系快艇的繩子從根砍斷，快艇就像一匹野馬轉眼就不見了。安又把系在樹的那頭解開，跑過來把一頭牢系在車的前橋上，一頭系在壩外的大樁上，安鉆進車，倩問，車子安全了？安說，現在沒事，如果大潮漲滿，風勢不減就難說了。安本意是想讓倩知道呆在車上危險，勸說她下車到小木屋躲一躲，哪知道倩死也不肯走。

大潮如期而至，風勢有增無減，巨浪像一匹匹惡狼嚎叫著向大壩打來，把車子蓋過，大壩在一次次浪的沖擊下一寸寸降低。倩緊縮在安的懷里說，安，躲過這一劫，我要好好愛你，再苦再窮再丟飯碗我們也不分離……

次日，潮退后，人們發現，那輛藍色面包車被泥沙掩埋了大半截，上半截車身被浪沙打磨成銀白灰，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繩索仍然牢牢地把車拉住，倩和安卻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