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軟

張記書　顧建新

女市長武瓊花死了丈夫，秘書科長智金利走了妻子，當年的老同學，又是初戀的情人，再次走到婚姻的十字路口。便有好事者秘書長老鄭察言觀色、牽線搭橋，沒費多大勁兒，就把他們推進了洞房。

新婚之夜，兩個老新人久久對視著。從同學到同事，再到夫妻，做夢似的。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小孩子過家家。此時，都不知說什么話好。

墻上的鬧鐘打了十下。

智金利用征詢的目光看了一下武瓊花，武瓊花會意地拉滅了燈。

接下來，武瓊花說：“老智，下禮拜召開全市衛生工作會議，我要做的報告稿寫好了嗎？”

智金利答：“寫好了。”

“多少字？”

“兩萬五。”

“好，長度夠了。”

“……”

“好啦，我們不談工作了。靠近我一點！”

“好，武市長……”

“別叫市長，今天躺在你身邊的，是你的新娘。”

“哦，新娘。”

“過來嘛？！”

“哦，過來。”

“快點嘛！”

“哦，快點。”

“你底下怎么回事？”

“我……我……我，我不行，武市長……”

“怎么老是市長市長的！”

墻上的鬧鐘打了十二下。

武瓊花仍沒睡意。

智金利仍在心里數數兒。

武瓊花說：“老智，今年有五十了吧？”

智金利答：“五十一啦！”

“五十一就這德性？”

“不知為什么，跟原妻還行，和你就不行。”

“廢物！”

“是。市長，我……我廢物。”

墻上的鬧鐘打了四下，已是凌晨四點。

武瓊花在睡夢中。

智金利也在睡夢中。

武瓊花翻了個身，一把抱住智金利：“老張（武原丈夫姓張）……”

智金利就勢抱住武瓊花：“桂花（智原妻名字）……”

“老張，你真行，都五十多了，還這么有男人味！”

“桂花，真不錯，年過半百，還像個小姑娘！”

“呵，呵，你真棒。”

“哦，哦，你真行。”

“呵，我不是在做夢吧？”

“哦，不是做夢……哦，是夢，武市長！”

“怎么就知道個市長，你就不能叫我一聲名字？”

“能，瓊花，不……”

“一邊去。”

“我……我一邊去。”

墻上的鬧鐘打了六下，天已亮了。

武瓊花：“起床吧！”

智金利：“起床，今天我還得趕一篇稿子呢。”

“稿子，稿子，你就知道稿子！”

“……”

“沒想到是這么個結局。”

“武市長，要不，我們還各過各？”

“這兒沒市長，喊我的名字！”

“瓊花……武……武市長，你別生氣……”

“滾出去，離我遠一點兒！”

……

點評：《疲軟》也是一篇寫“性”的小說，但寫得很怪，有點像四川的特產“怪味豆”。秘書科長再婚的對象是老同學、又是初戀的情人，按理說應是如魚得水。但因為對方是“市長”，竟造成雖是丈夫但是下級的科長在新婚之夜的“疲軟”，小說寫得意味深長。小說集中在新房這個場景中，以時間為序，分別以“十點”、“十二點”、“四點”、“六點”，組成四個小畫面，寫得有條不紊，極有章法：以寫“報告稿”始，又以寫“報告稿”終，首尾呼應，又有強化讀者印象的作用。四個畫面用筆十分簡潔，舍去枝蔓，略去不必要的細節，足顯作者剪裁功力；又刻意反復突出“市長”稱呼，把人物奴性推向極至，讓人刻骨銘心。四個畫面又不是簡單的重復，“四點”時，事情曾有過變化，但稍縱即逝。在死水處掀起的一點波瀾，更襯托出死水的沉寂。同時，也使小說在結構上不顯僵化，而是跌宕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