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是個雖長了歲數(shù),卻仍然是童心嚴重未泯的人。喜歡玩是一回事,尤其是貪吃,真真是出了名的,以致受老爸的影響,一家人的嘴巴都給慣得刁了起來。然而在以前,哪里能有余錢買什么山珍野味?于是,老爸就想了許多奇點子來豐富我家的餐桌。而最奇的,莫過于捉田雞了。
夏季是田雞最多的季節(jié)。
我家所在的小鎮(zhèn)上,橫豎也就兩三條街,徒步繞個大圈也不過幾十分鐘的事。鎮(zhèn)中心以外的地方便是一些農(nóng)田和大大小小的村落。所以,臨近黃昏時,農(nóng)田里此起彼伏的蛙叫聲幾乎可以傳遍小鎮(zhèn)的每個角落。我們姐弟是怕極了老爸的,可又實在抵不住紅燒田雞的誘惑,所以每當老爸問今晚可去捉田雞時,我倆都搶著回答,要去!等到吃過晚飯,聽到老爸一聲令下說,走!我和弟弟就各自拿了工具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頭。
穿過街尾的小巷,一會兒就到了附近的農(nóng)田了。此時,蛙叫聲不再是遠遠地隔著街道傳來了,而是像一張密密的網(wǎng),從四面八方將我們裹了起來。我們都被夜,被蛙叫聲,被不知名的蟲鳴,被偶爾傳來的狗吠聲鎮(zhèn)住了,就連我和弟弟接耳的交談都顯得極其突兀,以致常招來老爸的低喝,似乎這也足以把一切嚇走似的。
窄小的田埂路濕濕滑滑,一不小心便會落到田間的小水渠里,但也只敢輕輕“啊呀”一聲,趕緊又爬起來接著走。
剛剛割過水稻的田邊堆了許許多多的草垛子,田雞最愛躲在草垛子旁邊“呱呱”叫喚了。再有便是蕃薯地里,也常有田雞的蹤跡。老爸是個捉蛙高手,可以聽聲辨位。而且還可以從蛙叫聲的強弱來判斷它的肥大與否呢!
老爸拿著手電嫻熟地往那些地方掃來掃去,手電內(nèi)放了三節(jié)2號電池,它比一般的手電長了一節(jié),是老爸特意接上去的,光線很強。它除了照明外,更是捉田雞的必要工具。除了老爸手上的那把,我手上也拿著一把同樣的加長的手電筒。等到老爸的手電鎖定了一只倒霉的田雞后,我就得迅速地打亮手中的電筒,及時地與老爸的手電光束重疊到一點。接著,老爸將手電關了擱在地上,輕輕地靠近被光束罩住的田雞,然后“呼”地一下?lián)溥^去。老爸身手可謂敏捷異常,所以很少田雞能夠幸免于難,除非我一不留神將手電光束移位了,這樣一來,遭殃的就是我而不是田雞了。弟弟要是見老爸得手,便拽著個白色布袋快快地跑向前去。白布口袋是由老爸設計,老媽親手縫制的,袋口邊緣處穿著一根繩子,將繩子一松一緊,可以調(diào)整袋口的大小。那時弟弟大概七八歲吧,小小的一個人兒,卻必須拿捏好袋口既要讓老爸裝進去剛捉的田雞,又不能讓里面的趁機跑掉,否則跑掉一兩只,非被老爸痛罵一頓不可。
這樣跑上一兩個小時往往可以捉上十幾二十只,也就是說,我和弟弟必須提心吊膽一兩個小時,但也就是說,我和弟弟同時可以吃上好幾天的紅燒田雞啦!小孩子對不痛快的事都很健忘,否則我們對童年的記憶又怎會凈是些美好的呢?
當然,野生的田雞(學名虎紋蛙)是國家級二類保護動物。近來,南方有農(nóng)婦兜售田雞觸犯邢律而不自知——很多人至今只知其味美。時過境遷,不變的只是不褪色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