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銀行上市疑慮尤存

陳明星

2003年1月6日，國務院決定對中國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實施股份制改革試點；并針對兩 家試點銀行目前財務狀況，動用450億美元國家外匯儲備為其補充資本金、原有3000多億元 人民幣的所有者權益用于沖銷不良資產損失等。這一政策引起了世人的廣泛關注。

對國有商業銀行進行市場化的徹底改革，這在我國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中，大致處于第 三個戰略性的階段。即：第一階段是1979年～1984年的第一產業——農村土地承包制改革。 這段時期的改革成就非凡，但其后農村改革政策就沒有重大的突破性進展，尤其是土地適度 規模經營問題遲遲得不到有效的解決。第二階段是1985年開始至今的第二產業——城市國有 企業改革。從承包制、資產經營責任制、股份制試點、證券市場、抓大放小等，國有企業改 革走過了許多路程；尤其是2003年國資委的成立、以及中央有關“使股份制成為公有制的主 要實現形式”的決議，更是使國有企業改革走向了高潮和規范。第三階段是80年代末期至今 攻堅啟動的第三產業核心——國有金融體制改革。第三階段與第二階段有相當大的時間重疊 性。80年代末期至今的國有金融體制改革，主要還是側重在外圍或基礎性改革。例如：1、 國有商業銀行在現行制度下的局限性較大的強化管理，如貸款責任制等。2、分拆業務，成 立政策性銀行，如國家開發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等。3、多種途徑組建股份制商業銀行， 如民生銀行、招商銀行、以及城市商業銀行等。4、逐步允許更多外資銀行、在更多地區、 開展更多的市場業務等。到2003年7月底，外資銀行在華營業性機構達到了184家。因此，對 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的股份制改革，可以看作是對舊有國有金融體制一統江山的核心改革的啟 動或開始，因為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的資產目前仍然占我國銀行業總資產的56％等。

之所以選擇在目前時期，著力加強對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的股份制改革，是因為：一方面 ，我國現代化的銀行體系已經初具雛形，國家、企業和個人的資本數量急劇膨脹，因此對四 大國有商業銀行的攻堅改革條件已經基本具備；另一方面，四大國有商業銀行越來越面臨著 內外部的兩方面嚴峻挑戰。

從內部上看，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由于法人治理結構存在著嚴重缺陷，經營效益差，呆死 壞帳問題嚴重；從外部上看，由于加入世貿組織，到2006年我國銀行業將對外資銀行全面開 放，從而使四大國有商業銀行面臨著世界性的強大競爭對手。

兩組數據能夠突出的說明，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目前所面臨的經營困境：一是1999年，四 大國有商業銀行在將1.4萬億元不良資產整體剝離后，到2002年底，按國際標準的五級分類 法，其不良貸款率為26.1％，不良貸款的損失額達到12670億元，遠高于其資本額，因此嚴 格來說，四大國有商業銀行應當算是再次破產。二是2003年7月，英國《銀行家》公布了最 新的世界1000家大銀行的部分業績排名。從資本回報率上看，花旗集團為38.8％，匯豐控股 為24.8％，而我國的中、建、工、農行分別只有7.6％、3.8％、3.7％和 2.2％；從資產回 報率上看，花旗集團為2.08％，匯豐控股為1.27％，而我國的中、建、工、農行分別只有0. 38％、0.14％、0.14％和0.10％。即差距是巨大的！

因此，如果不進行徹底的經營體制改革，那么在面對外資銀行越來越強大競爭的時候， 四大國有商業銀行必然將迅速走向破產或崩潰。或者更確切的說，如果不進行徹底的經營體 制改革，那么在越來越市場化和國際化的條件下，四大國有商業銀行必然將迅速走向破產或 崩潰，因為，國內迅速崛起的股份銀行或民營銀行，也足以對四大國有商業銀行構成迅速和 致命的威脅。

銀行業的一大特點是：20％的高端客戶或業務創造了80％的業務或利潤。因此行業后進 者完全可以將精力或重點，放在對20％的高端客戶或業務的爭取上，從而迅速擊敗競爭對手 ；這樣，行業先進者的龐大網點等，可能就將反而成為其高成本低收益的沉重負擔。

2002年3月26日，南京愛立信公司突然作出驚人之舉，湊足巨資提前還完了南京工商銀 行、交通銀行19.9億元貸款，轉而再向花旗銀行上海分行貸回同樣數額的巨款。此舉震驚了 我國金融乃至經濟界；同時也是對我們上述分析的一個極好的注腳。

因此，這次對中行和建行進行的股份制改革，可以說是對四大國有商業銀行進行徹底改 革的啟動或開始。政策對此的明確要求是：通過股份制改革，使試點銀行成為資本充足，內 控嚴密，運營安全，服務和效益良好的現代金融企業。

據《財經時報》報道，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上市時間已經大致定為：2004年建行上市，中 行完成改制；2005年中行上市，工行完成改制；2006年工行上市，農行完成改制；2007年農 行上市。同時，上市的安排以先海外、后國內的順序進行。據述，建行將可能在香港上市， 融資約60億美元；而中行的上市地點可能選擇紐約等。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四大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革的核心內容和順序是：充實資本金、 財務重組、加強內部管理、引進戰略投資者、以及公開上市等。

雖然從中行和建行的股份改革上看，政策的決心和力度都很大，例如450億美元的注資 ，使中行和建行的資本充足率都達到15％左右，遠高于巴塞爾協議8％以上的要求、以及世 界各國普遍10％以上的水平等；同時，政策的設計也有許多精彩的地方，如以國家外匯儲備 注資，既解決了銀行資本金不足的問題、又部分緩解了國家外匯儲備總量過多增長過快的問 題等，但是，從改革的遠景過程或框架上看，我們仍然感到有相當的隱憂，主要包括：

1、據分析，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的股份改革，首先選擇了中行和建行，是因為中行和建 行的規模相對較小、效益相對較好、不良資產占比相對較低等，但是正因為如此，暫緩對工 行和農行的股份改革，在一定時期里，是否反而會造成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不良資產相對的更 大損失？

2、近年來，國有企業的海外上市，獲得了較大的成功，或是因為有國家的壟斷因素， 如石化、電信行業，或是因為有市場的暫時熱情，如H股熱潮之下的中國人壽等，因此，待 到更加市場化運行的四大國有商業銀行要在海外上市，其未知因素就將大大增加。同樣，對 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的國內上市，我們也心存疑慮，因為它無疑會大大加劇我國證券市場兩權 分離的尖銳的矛盾或問題。

3、四大國有商業銀行即使成功上市，也并不意味著能夠“最終成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 現代化股份制商業銀行”，因為“國有一股獨大”和“國有獨資”在高成本低效益的經營業 績上，并沒有本質的區別。中國社科院易憲容博士精辟的指出：“如果不改變國家對國有銀 行的信用擔保，或如果不改變國有銀行改革的政治化傾向，國有銀行改革要成功是不可能的 。”

因此，雖然中行和建行大力度的股份制改革，對于我國金融乃至經濟體制改革，具有攻 堅的重大和緊迫意義，但是，前景仍然有著極大的風險和變數，需要我們既如履薄冰、又大 膽果斷，向著國際化和市場化的方向，目標明確、穩步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