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國寶：納樓土司衙署

云南省建水縣的回新納樓土司衙署，號稱中國三大彝族土司署之一。它所承襲的納樓茶甸土司署的統治歷史長達五個多世紀，所轄地涉及“三江八里又三猛”，是研究土司制度的珍貴實物資料。

來到建水，如果不去探訪一下回新彝族土司衙署，是無法領略建水民族文化的神奇的。陽春三月，我在建水縣政協尹副主席的陪同下，沿著建元公路，向坡頭鄉駛去。車子一拐，我們駛進了一條山間毛路，顛顛簸簸地走了18公里后，終于看到了聳立在海拔3000多米的大山坡頭上的回新納樓土司官邸。

靜觀土司署的遺存及現狀

納樓土司衙署建在回新彝族村寨的最高點，占地面積2800平方米，建筑面積2951平方米。衙署以照壁、大門、前廳、正廳、后院為中軸線，廂房、耳房、書房左右對稱，大小有房舍70余間，形成了一個三進四合院的長方形建筑群。衙署的大門前有一塊土司演兵習武的操場，操場的前方是一堵長18米、寬6米的照壁。衙署的正大門臺階重重，氣勢森嚴。三道向上挺翹的飛檐和兩根粗大敦實的木柱，構成了回新納樓土司的坊式大門。大門上方原來懸掛著“納樓司署”的巨匾一塊，兩邊有“九重錫命傳金碧，五馬開基至漢唐”的楹聯一副。如今在大門的一側，鑲嵌了一塊大理石，上面鐫刻著“國務院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字樣。大門的四周，砌有高大堅固的護墻。護墻的四個角落，又各蓋有三層樓的碉堡一座，每座碉堡的四周，都密布著大大小小的槍眼，過去日夜派家兵把守，防范極為縝密森嚴。

進入大門之后是前廳，這是辦理日常公務的地方，兩邊的廂房為收租、上貢物之所，原設有水牢、刑具等物。前廳之后為正廳。正廳是一座寬敞明亮、梁粗柱實的三開間單檐硬山抬梁式建筑。通面闊12.45米，進深10米，上有天花板，下裝地角樓，土司的寶座居中，寶座兩旁陳設著刀、槍、劍、戟和肅靜、回避等物件。這是回新納樓土司審理事務、舉行重大典禮的場所。

天井的一側砌有大小灶臺，在大灶臺上安放了一口巨型鐵鍋和一個偌大的飯甑。由于飯甑太大，人無法抬起，于是在梁上安了一個滑輪，垂下一根鐵鏈，掛上一個鐵鉤。需要抬起飯甑時，用繩子把飯甑系好，掛于鉤上，扯動鐵鏈方能把這飯甑抬起，由此可以想像，當時在土司府中吃飯的人之多。廚房的另一側開有一道小門，小門邊的山墻上設有槍眼，這是村民們送柴、送菜、送東西的通道。后院是土司家人生活起居之地。院中擺設著花臺、魚缸，四周分上下兩層為傳統的“跑馬轉角樓”。其書房、臥室、客廳布局有序，疏密相間，門窗雕鏤著各式圖案，古色古香。廚房和其它輔助用房設置在四角的小天井后山耳房內，主次分明又自成院落，互不干擾又聯系方便。

整個建筑結構嚴謹，布局宏大，層層連貫，分工明確。既有彝族建筑的傳統，又有漢族建筑的風格，是彝漢文化融合的典型代表。

追溯土司署的由來與鼎盛

納樓土司衙署建成的時間并不長。它于光緒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開始修建，歷時四年，距今不過96年。但是要算回新土司所承襲的納樓茶甸土司署的歷史就十分悠長了。納樓茶甸土司府的門前常掛的一副楹聯：“九重錫命傳金碧，五馬開基至漢唐”就明白的告訴人們，納樓茶甸土司府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漢唐時期。我翻查了有關史籍。漢唐時期，納樓茶甸部作為蠻地三十六個部族之一，曾活動在建水官廳一帶的地域中。據《新纂云南通志·土司志》記載：納樓茶甸部為三十六蠻部之一，唐時隸蒙氏、屬同寧萬戶府，至元朝改宣慰司。《明史·地理志》臨安府條云：“納樓茶甸長官司，府西南。本納樓千戶所，洪武十五年置。屬和泥府，十七年四月改置。”《臨安府志·土司志》也說：“明洪武十五年，金朝興定臨安，普少赍印歸附……授納樓茶甸副長官司……”以上種種史料，都說明納樓茶甸土司是明朝初年才欽賜誥封的。從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算起，到1949年止，有567年的歷史，也算得上歷史悠長了。納樓茶甸副長官司設置之初，衙署建于臨安府城西南的官廳，修筑有土城，高丈余，立三門，擁有自己的武裝，設有自己的法庭和監獄，按照嚴格有序的土司制度，對轄區內的民眾進行收租、課稅、征兵、戍邊、訴訟、罰沒等統治。最初，納樓茶甸土司的領地，只限于紅河北岸。到了明末清初，勢力擴大，實力增強，其管轄的范圍已拓展到紅河南岸，并形成了“南多北少”的局面。據《臨安府志》卷十八的記載：其轄地“東至黑江交趾界六百里；南至元江直隸州界四百里；西至石屏州云臺界一百里；北至府城南關紙房鋪界八十里”，號稱管轄“三江八里又三猛”。“三江”是指元江（紅河）、藤條江（貝那大河）、李仙江（小黑江）；“八里”為：復盛里（今建水官廳一帶）、崇道里（今建水坡頭鄉一帶）、欽崇里（今建水陳官鎮及束壩鄉一帶）、樂善里（今元陽馬街鄉一帶）、永順里（今元陽烏灣一帶）、太和里（今元陽牛角寨一帶）、敦厚里（今元陽新街、多依樹一帶）、安正里（今元陽濫衙門地及排沙河一帶）；“三猛”為外三猛和內三猛。外三猛指猛蚌、猛賴、猛梭（中法戰爭后全劃給了越南）；內三猛指上猛（今綠春哈德一帶）、中猛（今綠春平河鄉及中法戰爭后被法方強占的洛馬地區）、下猛（今屬越南和老撾的衙門坡、冷水、老街和普為、里方地區，在中法戰爭后被法方所占領）。因此鼎盛時期的納樓土司可謂是“榮襲五馬千秋，威鎮八里三江。”由于管轄的范圍遼闊，實力雄厚，又受朝廷的封賜，因而成為中國境內彝族的三大土司之一。

清朝光緒九年（1883年）納樓茶甸副長官司的老土司病死。老土司的四個兒子為爭奪領地而械斗不休。臨安知府報云貴總督批準，將納樓茶甸土司的轄地一分為四，即分成四土舍，各舍領有轄地二里，分別劃給老土司的四個兒子管轄，對外各舍均冠以“納樓司署”的名稱。在回新寨的三子普國泰列為第四舍。他憑借雄厚財力和爭強好勝的心理，大興土木，在回新寨的一片坡頭之上，于光緒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建蓋了氣勢不凡、龐大森嚴的回新納樓土司衙署。因為山路崎嶇，人跡罕至，所以其司署歷經半個多世紀的風雨滄桑后，還得以保留至今。

探究土司署的發現與價值

人們對回新納樓土司衙署的發現，經歷了一番頗為曲折的過程。建國后，由于它地處深山老林，交通不便，人跡罕至，一直不為外界所知曉。據建水王保明、汪致敏二位先生介紹：回新納樓土司的發現，得力于1982年建水文教局成立的文物普查隊。當時文物普查隊的條件很差，步行了四五個小時，才從坡頭鄉走到了回新寨。在回新寨，文物普查隊的同志初步測量了土司衙署的占地面積和建筑面積；對土司衙署的建筑布局、建筑風格一一作了記錄，并繪制了草圖；同時還收集了一批相關的資料，在此基礎上寫成了調查報告。1982年5月建水縣政府將其列為縣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1年6月全國政協提案委員會赴建水考察組的專家學者20余人聞訊后，分乘6輛吉普車，一顛三簸來到了回新寨，對納樓土司衙署進行了一番實地考察。結果，一下車就被回新納樓土司衙署宏大森嚴的建筑和悠長的歷史所吸引。這些專家學者們不顧旅途的勞累，流連于土司衙署內外，一邊考察，一邊贊嘆不已，紛紛說“這是研究中國土司制度的活見證，保留得如此完整真是奇跡！”幾位專家回到北京后，及時寫成了調查報告，建議對回新納樓土司衙署進行進一步的研究、論證、申報，提高其保護的等級。

建水縣人民政府根據專家的意見，于1993年11月將回新納樓土司衙署破格申報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接到建水縣人民政府的報告后，云南省文化廳的專家和領導認為建水回新納樓土司衙署保留得如此完好，全國罕見。同月，向國家文物局申報回新納樓土司衙署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經過全國知名文物考古專家和古建筑專家的縝密論證，一致同意列項，并上報國務院審批。1996年11月20日，國務院（1996）47號文件公布的第四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有250項，其中云南有7項，回新納樓土司衙署不僅榜上有名，而且是滇南地區惟一的“國寶”單位。

在返回建水的途中，我感到此行受益匪淺。建水回新納樓土司衙署是中國現存為數不多的彝族土司衙署的遺址之一，與云南滇東北的烏撒土司衙署、四川水西土司衙署一起，號稱中國三大彝族土司衙署。它不僅對我們研究中國古代的土司制度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而且也為我們研究云南的彝族與周邊國家的民族史、移民史、交流史、疆域史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實物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