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先是在廣東,離我還比較遙遠。但我每天都會關注非典的消息。非典與美伊戰爭,成了這個美麗春天最不美麗然而卻最引起關注的話題。
非典隨后進擊北京。我的生活也開始受影響。流言蜚語到處都是,人們一夜間恐慌起來。眼見大街上眾人戴著口罩,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種悲哀:自由的人們怎么突然就變得不自由了。
我上班會旁經北京“佑安醫院”,現在這家醫院已經因接收非典病人而驟然聞名。每次經過,我都會深深凝望一眼這家醫院的招牌,想像著又有新病人送入醫院,不少生命就是在這里撒手人寰,我的心會莫名其妙地揪緊;想像著有許多醫生護士冒著危險在盡心盡責地照顧病人,我為他們獻出自己的默禱!
所有人類都是“一”,因此任何一個不幸者的非命均是我們生命的損害。春天的鮮花無限美好,但無法完全將我的思緒拉離開這場肆虐。春日的陽光無限明媚,但我已經無法自由自在地享受春光。
歷史斷想瘟疫之害勝過洪水滔滔
1658年,意大利威尼斯城一次流感大流行使6萬人死亡,驚慌的人們認為這是上帝的懲罰,是行星帶來的厄運所致,所以將這種病命名為“Influenza”,意即“魔鬼”。這一名稱沿用至今。
瘟疫是同戰爭、饑荒、死亡并稱的人類四大天敵,始終和人類如影相隨此起彼落。今天的人們似乎不太能感受到流行性病魔的厲害,但是閱讀有關歷史記載,我們發現歷史上瘟疫數不勝數,其對人類生命的危害比滔滔洪水更甚。
翻開人類傳染病流行史,早在公元前四世紀就有流行性感冒流行的記載。中國古代殷墟甲骨文(距今3000多年前)已有“蟲”、“蠱”、“瘧疾”及滅蟲的記載。《史記》已用“疫”、“大疫”表示疾病的流行。這些被認為是人類對流行病認識的“萌芽”。
自公元前450年希臘史學家踏上埃及的土地后,古埃及人留下的木乃伊一具具地出土了。這些木乃伊讓人們在幾千年后得知病毒如何侵害生命:西普塔法老的一只腳嚴重變形,現代X光檢查發現他得了骨髓灰白質炎——一種病毒導致的骨骼與肌肉的殘疾;法老拉美西斯五世臉上有一個個小坑,現代X光檢查他患了天花……
西方歷史上也曾有多次影響重大的疾病流行,如公元前4世紀的瘟疫、查士丁尼鼠疫、14世紀的黑死病等。其中,破壞性最大的要數鼠疫的世界性大流行。
歷史上首次鼠疫大流行發生于公元6世紀,起源于中東,流行中心在近東地中海沿岸。公元542年經埃及南部塞得港沿陸海商路傳至北非、歐洲,幾乎殃及當時所有著名國家。這次流行持續了五六十年,極流行期每天死亡萬人,死亡總數近一億人。這次大流行導致了東羅馬帝國的衰落。
第二次大流行發生于公元14世紀(1346-1665),以“黑死病”聞名于世。黑死病的一種癥狀,就是患者皮膚上會出許多黑斑,所以被人們叫做“黑死病”。對其起源,眾說不一。“黑死病”此起彼伏橫行長達近300年,遍及歐亞大陸和非洲北海岸,尤以歐洲為甚,歐洲死亡2500萬人,占當時歐洲人口的1/14,其中意大利和英國死亡人數更是達到人口半數,差點毀了整個歐洲。
第三次大流行始于19世紀末(1894年),這次瘟疫突然爆發,至20世紀30年代達最高峰、共波及亞洲、歐洲、美洲和非洲60多個國家,死亡人數達千萬人以上。不過,這次瘟疫控制得比前兩次迅速、徹底,原因是當時已發現了鼠疫病原體——鼠疫桿菌(耶爾森菌),初步弄清了鼠疫的傳染源和傳播途徑,并加強了國際檢疫措施。
近代以降,瘟疫仍然折磨人類。1918年的歐洲大陸,第一次世界大戰奪去了很多士兵的生命,但是給當時世界帶來威脅最大的不是戰爭,而是流感。1915年春,英格蘭發現零星的流感病人,到1917年,歐洲大陸也發生少量流感流行。隨著一戰戰火不斷擴大,流感病毒也不斷擴大。據記載,美國在一戰中戰死人數為50385人,而非戰斗死亡人數為55868人,絕大多數是患流感死亡。全世界在這次流感大流行中死亡人數高達2000萬。
中國發生的瘟疫流行也有不少。從公元前369年起到明朝末年(1647年),僅正史就記載了95次疾病大流行,238年有流行或大流行。
18世紀末,清朝的云南省開始爆發鼠疫。先是成批的野鼠、家鼠死在人們面前,然后大批人像老鼠一樣倒下。這次瘟疫傳遍當時清朝的南方各省直至香港,并很快在亞洲的其它國家逐漸蔓延開,死者逾百萬,僅云南省死于瘟疫的人數就多于十萬。
隨著后工業社會到來,人類沙文主義對自然生態的掠奪破壞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注定付出沉重代價:厄爾尼諾帶來全球升溫,大氣中臭氧層遭到破壞,赤潮頻頻發生,地震洪水一再泛濫。最可怕的是,曾一度控制住的疾病開始出現抗生素抗性,醫院病房里已發現具有超級抗性的超級病毒,艾滋病幽靈從非洲一個小村莊里溜出來漫游世界,霍亂開始死灰復燃,再加上生物遺傳工程的發展,生化武器開始在軍備競賽中嶄露頭角,核工業造成大面積的污染,恐怖組織和邪教組織也紛紛利用病毒、毒氣到處興風作浪……“生存,還是毀滅?”人類不無尷尬地遭遇了哈姆雷特式的生存詰問。
醫學斷想人類與自然要么相得益彰,要么同歸于盡
一人類可以上天入地,可以消滅兇猛的動物,卻無法戰勝最小的敵人:“病毒”。這種直徑只有20~400毫微米的微生物,卻是人類生命中真正的不能承受之輕。
天花是最早被人類文字記載的烈性病毒性傳染病毒。天花曾讓許多有名有姓的君主命喪黃泉。英國女王瑪麗二世、法國國王路易十五、中國的清朝順治皇帝都死于天花。
可喜的是,200多年前的今天,英國杰出的外科醫生安特·愛德華·詹納第一次將牛痘疫苗接種到了人體上,自此,天花病終于有了克星。到1979年,世界衛生組織宣布,人類已在全世界范圍內滅絕了這種可怕疾病。目前,全世界只有四個實驗室中保薦著天花病毒以備不時之需。
肺結核也曾橫行一時,被認為無法醫治。肖邦、托爾斯泰皆死于此病。在無法治愈肺結核的年代,為減輕病人肺部的壓力,甚至需要將人的肋骨生生摘除。然而,19世紀,德國“細菌學之父”赫德經過272次實驗,終于成功地培養出導致結核病的微生物。隨后,法國科學家卡爾梅特和介朗又整整研究15年,使一種含有稀薄活性肺結核細菌菌株的疫苗——“卡介苗”終于在1921年問世。1961年介朗去世時,全世界已有兩億多人注射了這種抵抗肺結核病的疫苗。
小兒麻痹癥,醫學界稱之為脊髓灰質炎,曾是威脅兒童生命和健康的瘟疫。其發病高峰期,美國、歐洲和亞洲都有近10萬人發病率。美國索爾克醫生在國家小兒麻痹基金會的扶持下,用了近九年時間,于1955年成功研制出跽脊髓灰質炎疫苗。索爾克醫生讓自己成為第一個接受疫苗接種的人。他說:“我把這看做是一種典禮和象征。”緊接著,全世界幾百萬兒童開始排隊等候注射預防小兒麻痹癥的“索爾克氏疫苗”。
鼠疫造成過人類歷史上最嚴重的瘟疫死亡,但人們最終還是通過綜合治理的方式擺脫了它。18世紀前后,歐洲各國積極加強基礎衛生設施的建設,如上下水道的改進,并且重視對垃圾的處理,加上普遍進行殺蟲和消毒,使鼠疫等一度嚴重危害人類生命的傳染疾病得到有效控制。國際上把對鼠疫等傳染病的防治稱為“第一次衛生革命”。
但更加兇惡的病毒敵人接踵而來。先是癌癥,后是艾滋病,現在又出現了“SARS”。
1982年,醫學界最終研究證實:一種新的可怕疾病開始流行。世界衛生組織將此病正式命名為“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癥”。1987年,世界衛生組織公布了一份艾滋病分布圖表:32個國家出現了艾滋病!當時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哈夫丹·馬勒不禁痛哭失聲:“死神來了!”2001年6月5日,是人類發現艾滋病20周年。20年來,人類為了征服這個威脅人類生命健康的最大瘟疫,進行了不懈探索和研究,然而至今未找到克敵制勝之法。
人們渴望著能像攻克天花、肺結核、小兒麻痹癥以及鼠疫那樣攻克癌癥和艾滋病以及所有流行性病毒。然而,病毒攻擊人類的形勢事實上日趨嚴峻。據報道,人類病菌感染及傳染性疾病仍占疾病總數的1/3,除已廣為人知的艾滋病體,還包括1995年再現的伊波拉病,1996年在英國引起高度重視的瘋牛病,1997年香港發生的禽流感,1998年在東南亞發生的尼柏(Nipah)病毒引起的腦炎,2000年非洲發生的裂谷熱,2001年歐洲發生的口蹄疫病流行,以及當前正肆虐全球,尤其是中國大陸的“嚴重的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癥”(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簡稱SARS,中國稱做“非典型性肺炎的疾病”或簡稱“非典”)
皮特·布魯克史密斯著《未來的災難》一書,全面揭示瘟疫復活以及人類的生存之戰。他以大量事例、翔實數據以及理智判斷,展示出人類與自然之間一個可怕的命題:要么唇齒相依相得益彰,要么唇亡齒寒同歸于盡!
在世界衛生組織的官方網頁上有一首這樣的無名詩:
在公元前2000年的時候,人們說:來,吃這個根吧。
到了公元1000年的時候,祈禱的人說:吃那個根是不信上帝的人。
公元1850年的人們說:那個祈禱的人是個迷信的人,還是喝了這碗湯藥吧。
公元1920年的人們說:那碗湯藥是蛇油,來,把這片藥給吃了吧。
公元1945年的人說:那片藥為有效果,來,把這青霉素吃了吧。
公元1955年的人說:哎呀,細菌突變了,來,改吃四環素吧。
1960年至1999年的人們說:來,改吃更強力的抗生素吧。
2000年的人們說:細菌勝利了,還是來吃這個根吧。
從這首詩中,我們不難讀出一種深深憂慮。人啊,你很偉大,你的智慧深不可測,但是在偉大的自然面前,你注定不可能成為全能的主宰。人類,需要學會的是與大自然相和諧、與同類相和諧,與宇宙相和諧地生存。
經濟斷想疫病以其不確定性沖擊經濟
目前正肆虐的SARS會帶來什么樣的經濟影響?人們作出了各種各樣的分析和預測。
美國蓋洛普咨詢有限公司4月17日公布了當月的一項專項調查報告。報告指出,現在正肆虐東亞及世界很多國家的SARS危機,將本已低迷的世界經濟進一步推人谷底。
摩根斯坦利的首席經濟學家斯蒂芬·羅奇認為世界經濟處在又一次衰退邊緣。其中,SARS的傳播加重了世界經濟風險,特別是亞洲經濟。
高盛集團預計,非典型肺炎的疫情每持續一個季度,就將削減香港的經濟增長率0.7個百分點。對于新加坡經濟增長率的影響將為0.5個百分點,中國臺灣地區為0.3個百分點,而泰國則為0.2個百分點。
今年第一季度中國經濟增幅達9.0%以上,創1997年以來新高。但花旗集團分析師黃益平稱,主要受非典型肺炎蔓延影響,中國今年第二季度經濟增幅或會劇降至6.5%的十年低點。花旗集團預測,如果非輿型肺炎能夠在五周內得到控制,這場疫情將拖累中國全年經濟增速下滑0.3個百分點。黃益平警告稱,控制疫情所需時間可能會長得多,因此中國經濟的增長預測可能得進一步下調。
“非典”對中國經濟到底影響如何,由于缺乏歷史經驗參照,我們認為不確定性相當大,對中國經濟的負面影響從0.3個百分點到1個以上百分點都是有可能的。
從短期看,“非典”對中國經濟的負面影響較為有限。第一,受SARS影響最明顯的旅游業、航空業、餐飲業等在經濟總量中的比重較小,不足以影響宏觀經濟。第二,就貿易規模而盲,中國6000億美元的水準幾乎相當于GDP的一半,但凈出口充其量不過是千億人民幣的規模,約占GDP的2%~3%的水平;就外資投資而言,外資在中國投資構成中從來都在1/3以下,因此外貿和外資的影響都還不是決定性的,內需才是決定性的。第三,“非典”對人們心理上的影響可能是重要的,但其對亞洲經濟的影響及對中國經濟的影響都不太可能和金融危機相提并論。
不過,這樣的分析決不意味著可以輕視“非典”對中國經濟可能造成的沖擊。事實上,非典最大的問題在于可能導致的“不確定性危機”。對于經濟沖擊來說,“非典”的影響并不是疾病的傳染,而是恐慌的傳染。事實上,“非典”所傳染的人數及致死的人數極為有限,直接損失也較為有限,但其導致的信心崩潰足以令最強大的經濟運轉失常。在筆者看來,當前的“非典”危機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場公共健康危機、進而引發的是社會危機(“信心危機”),之所以沒有導致經濟危機,完全是因為中國經濟洪福齊天,正好在大舉發力之時,如果擱在1997年,麻煩大矣!
當前中國經濟就像熊熊大火,正借助于工業化、城市化以及新興消費品的增長而迅猛增長,因此不太懼怕涼水當頭澆來。然而,如果涼水接二連三地澆就會是一個不同的情形。筆者預計,如果“非典”時間延續過長,譬如說,延續到今年10月份,則對中國消費、投資以及貿易的負面影響會成倍放大,屆時,中國的損失可能高達數千億人民幣,GDP增長慣性將受到明顯影響,通貨緊縮的幽靈有可能再度浮現。
不過,筆者欣喜地注意到,目前政府已經空前重視“非典”問題,監測和信息透明開始正常化,有關措施相當得力,醫學檢測與研究也出現突破,再加上“揮淚斬馬謖”的對官員的震懾效果,疫情帶來的不確定性已大為降低,人們的信心有可能逐漸恢復。這都有利于經濟恢復正常。
還可以大體肯定的是,“非典”沖擊是典型的外部沖擊,即使將中國經濟砸下1~3個百分點,也不太可能改變中國經濟總體趨勢以及“非典型通貨緊縮”的變化趨勢。在“非典”沖擊波消失于無形后,天空將重現晴朗,一切都將恢復正常。
也就是說,如果“非典”能盡快過去的話,中國將不太可能經歷一場由“非典”所帶來的“非典型性通貨緊縮”。
社會斷想恐慌比疾病傳染得更快
一位朋友告訴我,他帶了一個人上另外人家去,結果遭到嚴厲呵斥。那人說:“我家里有三口人,有女兒,你怎么不打招呼自己跑上門來,而且還帶了生人。”
我靜坐家中,卻有許多電話打來,告訴我最新的非典消息,并且好心地傳送給我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什么北京要封城了,生活用品要趕快搶購了,這兩天北京要轉移非典病人千萬別上街了……我雖然感謝朋友好心,但心情不免受到影響。我開玩笑地對朋友說,照這樣下去,非典沒有傳上,恐慌先傳上了,瘟疫沒有得上,神經病先得上了。
流行病之所以能夠流行,是因為人群的集聚,所以,流行病必定是社會病。而恐慌也是因為集聚而傳染。瘟疫與恐慌有時候不知誰傳播得更快。
相對于人類社會歷史及疾病史而言,許多為我們熟悉的流行病出現的歷史年代其實是很晚的:天花出現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流行性腮腺炎出現在公元前400年,麻風病出現于公元前200年,流行性脊髓灰質炎(小兒麻痹癥)出現在公元1840年,艾滋病出現在1959年。流行病之所以“年輕”,就是因為這些疾病要能夠流行,必須積聚足夠多人口,必須有足夠的人口集聚。人類的流行瘟疫,是隨著一萬年前農業社會的誕生而開始,然后隨著城市出現而加速的。擁擠的城市、糟糕的衛生狀況成了瘟疫流行的溫床。
人們估計,在距今140年到160年以前,非洲一些村民喝猴血的時候,就被感染上了艾滋病毒。不過,艾滋病最初傳播得很慢,但當較多人感染這種病毒,并且流傳到人口集中的大城市時,艾滋病傳播變快了。1981年,美國疾病控制中心在青年男性同性戀中發現此病,后來在吸毒者、血友病患者以及多性伴者中也大量發現了這個怪病。
社會中的流行病會帶來恐慌,直接引發社會心理疾病,人與人之間正常關系改變,甚至連最起碼的人倫關系也無法維持。極端的疾病讓人走向極端。
史載,當“黑死病”橫行時,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從開始感覺不適到變成死尸竟短至兩三個小時,整個歐洲仿佛生活在世界末的恐懼中,“醫藥變成了沒用的廢物,醫生們也成為慌忙逃命的成員”,“人們慌不擇路,四處逃竄,一旦家庭中有一個人表現不適,其他家庭成員立即棄他(她)而去,不論病人是父親、兒子還是母親和女兒。然而一旦周圍人親眼目睹了一個人發病,他們自己也會很快在三天內死亡,除了人,家里的狗、貓以及其它家畜也都逐一死于瘟疫。許多人因為接觸了病人被認為是必死無疑,被活埋了。患病的有錢人出再多錢,也沒有人甘愿冒生命危險服侍他”。
320年之后,英國倫敦(公元1664年)再次爆發腺鼠疫,從1664年8月8日至同年10月10日,倫敦死于瘟疫的達到49705人。一個親歷瘟疫的英國記者在日記中記錄了這樣一個真實片段;“一對母女從外面回到家,女兒說頭有點痛,母親趕緊安頓女兒躺下。她提著油燈看了看女兒的身體,不幸的是她看到了黑死病的標志——腫大的腹股溝淋巴結。母親瘋了似地奔向大街,痛苦哭嚎。兩個小時后女兒死在床上,一個星期后母親也死去。”
瘟疫中生命那樣渺小,有如螞蟻,而人心脆弱得竟連螞蟻都不如。
這次非典,網上居然有人說,如果他得了非典,他將攜病毒危害社會,以報復社會之不公。這種心理,首先就是一種疾病,是比瘟疫更可惡的疾病。
好在人類不是都如此脆弱,也不都是如此病態。由于人性的美德,特別是靠了那些勇敢而富于獻身精神的人們,人類才沒有被疾病征服。
18世紀,天花已成為當時英國人死亡的主要原因。詹納從倫敦回到家鄉,發現牛痘病情癥狀比天花輕得多,它從不曾令牛死亡,更不會令人死亡,而感染過牛痘的人都不曾被傳染上天花。1796年5月14日,詹納找來了一個患牛痘的擠奶女工,從她手指皰疹中提取出一些液體,然后將一名8歲男孩的手臂用手術刀劃破,把牛痘皰疹液湔在上面。這個名叫詹姆斯·菲里普斯的男孩大聲哭叫,但他無論如何不會知道他的哭聲將挽救無數人的生命。48天后,詹納將從天花患者膿皰中提取的液體再次滴在了菲里普斯被手術刀劃破的手臂上,菲里普斯的免疫系統抵抗住了天花病毒的侵害。
8歲的男孩菲里普斯的父母都是牧場工人,他們甘愿讓孩子冒患上天花的危險讓詹納進行實驗。詹納感謝他們,全世界的人們都要感謝他們!
在中國的非典戰役中,醫務人員損失巨大。對于這些戰斗在最前線的白衣天使,人們要永遠記住他們,感謝他們!
政治斷想非典會成為改革開端嗎?
瘟疫不僅改變經濟,改變社會,也往往成為改變歷史,改變政治的開端。
史載,歷史上死于來自歐洲病菌的美洲原住民,要比喪命于歐洲征服者刀槍下的多得多。甚至可以說,要不是美洲原住民對來自歐洲的流行病如此缺乏免疫力,美洲的歷史完全可能被改寫。以印第安人為例,15世紀其人口約在2000萬左右,而在哥倫布“發現”美洲之后的短短100年間,就有1900萬印第安人死于歐洲傳人的疾病,包括天花、麻疹、流行性感冒、傷寒、百日咳、肺結核等等。由于海洋的隔絕,印第安人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病菌與病毒,對它們既沒有免疫力也沒有抵抗力。
當然,情況并不總是對殖民者有利。黃熱病原本局限于非洲西部。非洲黑人對于該病或多或少都有一定抵抗力,一旦感染雖也會出現頭痛、發燒、惡心、嘔吐等癥狀,但數天之后即可痊愈。由于近代販賣黑奴活動,黃熱病被帶到美洲,毫無抵抗力的白人、印第安人和亞洲移民隨即成為黃熱病犧牲品。最嚴重時,美國當時的首都費城的行政機構幾近癱瘓。就在此時,當時受法國控制的海地,爆發黑奴起義。拿破侖派兵前往鎮壓。在法軍到達多米尼加數日后,黃熱病流行摧毀了這支精銳部隊,2.7萬人喪生,甚至包括法軍的統帥。拿破侖束手無策,不得不將當時法國占領的路易斯安那拱手賣給美國。歷史就這樣被改寫了。
中國歷史上的變革往往發生在瘟疫與謠言齊傳的時代。
例如,據估計,明代萬歷和崇禎時期兩次鼠疫大流行中,華北三省人口死亡總數至少達到了1000萬人以上。由于鼠疫的流行與旱災、蝗災及戰亂相伴隨,所以,這一時期華北人口的死亡數應當更多。明朝京營兵士在遭受鼠疫侵襲之后,元氣大傷。以至于北京城墻上,平均每三個垛口才有一個羸弱的士兵守衛。事實上,李自成進入北京城乃是不攻而克的。后來,清兵順利入主中原,亦是乘虛而入。
當前非典肆虐,一場公共健康危機正震蕩著中國政壇,政府對危機的處理直接考驗著新一屆領導的能力。人們看到政府作出了許多令人稱許的舉動:一是親臨瘟疫傳染的最前線,調查慰問,指揮部署;二是放開有關疫情的新聞報道與評論,使資訊變得公開而可信,極大地降低了人為的不確定性;三是推動制度化建設,組建全國性的監測與調控機制,并撥巨資用于貧困地區和人民;四是“揮淚斬馬謖”,震懾所有奉行“穩定主義”,不實事求是的官員,換得民心。
《亞洲華爾街日報》預言;“SARS可能成中國政改契機”。這是因為,非典型肺炎處理不善問題已將中國的體制弊病大曝光,新一代領導人有機會利用危機加快政治改革。對SARS的處理做法可能幫助新一代領導人建立權威,為今后的政治改革確定重要標準。地方官員要對地方的民眾負責的觀念將得到宣揚。縣、市、省級擴大民主不僅可以更好地處理危機,也將幫助提高治理質量。
世界著名醫學期刊《柳葉刀》(“TheLancet”)在一篇文章中說,中國政府應該汲取爆發非典型肺炎的教訓。中國將在2008年主辦奧運會,在國際公眾衛生領域,中國必須更加透明和公開,學會如何做大集體的一名隊員。中國可以從“非典”爆發中汲取教訓,必須懂得不僅要對自己國民,也要對全世界承擔責任。
當最嚴峻考驗來臨時,最大潛力也就得到發揮。我們希望通過這次危機,中國政府將更好學會處理公共關系,構造更有效的溝通機制,建立更好的公信力。非典危機絕不是一件好事,但希望它能提供契機,使轉型中的中國政府學會管理市場經濟中必然會出現而且經常會出現的不確定性(包括瘟疫、金融危機、證券危機、自然災難、社會矛盾、外部爭端等),并逐漸轉型為現代責任政府,成為能夠適應未來可能經常出現的各種不確定性變化的有效政府。
生命斷想人類的命運與前途在那里?
每個愛思考的人都會問:“生命目的何在?”在疫情降臨之際,我們會更加深沉地思考這個問題。
當年唐山大地震中,江青語出驚人:抹掉個唐山有什么了不起,不能讓走資派們用地震沖擊政治。讓人恐怖莫名。
對于非典,一位中國官員竟然告訴香港民眾,媒體過度反應SARS會影響投資,并且引用過時的統計數字說,“在北京有12人感染,3人死亡”,“北京有1000萬人口,們不需要那么在意。”這位曾具體參與WTO談判,頗有開放意識、頗受人們敬重的高級官員在當前的背景下,居然說出這樣漠視生命的話,讓人深感悲哀。
對于張文康的去職,有人說,也許張也是被瞞的,言外之意是太可不必這樣處理:我說,你說的也許不錯。但我決不同情,為什么?就因為他在電視臺講話時,談笑風生,沒有凝重之意,缺乏對生命的重視。
筆者高興地看到,非典危機使得政府對生命的關注第一次超過了對GDP的關注。特別是胡錦濤總書記一句“我很揪心”讓人深感欣慰。
中國這些年一直講的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然而現在也許到了對這個口號賦予與時俱進的新內涵的時候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在改革開放初提出來,相對于“以階段斗爭為綱”顯然是偉大進步。然而遺憾的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在實踐中,特別是在地方官員中,逐漸演變成了簡單的“以GDP為中心”,以及“以GDP增長為考核干部政績的中心”。鄧小平同志再三強調的“發展是硬道理”演變成了增長是硬道理,從而出覡各種偏差,包括為吸引投資不惜瞞報非典的事情也出來了。
“以階級斗爭為綱”為什么錯,就因為它鼓動人和人之間互相斗,因而是極不尊重人的口號。“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為什么對,就因為它尊重了人們對物質生活的追求。但我們要認識到,當初提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真正含意,實質是尊重人的生存和發展,因為當時最主要的社會矛盾是人民群眾對物質生活的需求與落后的生產力之間的矛盾。而且,人只有活著才能享受物質生活,因此顯然,對生命的尊重才是第一位,它的價值應遠遠高于對GDP增長目標的追求。
現代市場經濟下的政府沒有一個是以GDP為中心的。因此,從長遠來說,“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口號應有進一步發展,向以尊重人的生命、尊重公民的福利為中心過渡。經濟建設的基礎是人,對民生的尊重應該在“一個中心”中得到更多的強調。
除了政府重視生命外,民眾自身也需要思考生命的自變量。筆者欣喜地看到,由于非典,人們開始對我們缺乏自省與節制的慣常的生活習俗加以反思。一名網友在互聯網上發出了這樣的呼吁:不要再亂吃了!
我們吃!我們吃!從天上到地下,吃!從江河到平原,吃!從死的到活的,吃!從湖海到高山,通吃!民以食為天大吃20年,吃光了眼前的一切資源。
我們吃!我們吃!四條腿的除了板凳,吃!兩條腿的包括嬰兒,吃!猴頭燕窩熊掌魚翅,吃!鮮活大補珍禽野味,通吃!我們打亂了自然生態,壓根也沒想到子孫后代。
我們吃!我們吃!天上飛的還有烏鴉,吃!地下跑的還有老鼠,吃!蟾蜍蛤蟆蠐螬蛆蟲,吃!蛇蝎蜘蛛蟑螂蜈蚣,通吃!自古有神農拼死嘗百草,萬般皆下品唯有吃喝高。
我們吃!我們吃!當地球上只剩下了石頭,吃!當天空只剩下了沙塵暴,吃!當海洋中只剩下了紅潮,吃!當動物只剩下人類同胞,通吃!面對我們——最嗜吃的民族,就是蝗蟲也要給我們讓路。
我們吃!我們吃!化肥催生的糧食莊稼,吃!農藥助長的水果蔬菜,吃!假冒偽劣的肉食燒臘,吃!過期變質的糕餅豆奶,通吃!我們的血毒了肝硬了,我們的大腦也生病了。
我們吃!我們吃!雞鴨咳嗽我們噴嚏,吃!貓鼠發燒我們感冒,吃!終于吃來了可怕的薩斯,吃!
這名網友的呼吁也許有些偏激,但這種自我反思是需要的。哲人說,有節制的路是寬廣的路。其實,吃不是罪惡,漫無節制地吃,貪婪地吃、損紀違法地吃、破壞大自然平衡的吃,則是我們必須揮別的罪惡。
《未來的災難》一書曾這樣警告人類:“如果人類的生活縮減成只是活著,我們將一無所有,我們也將兩手空空。”中國人,如果只是在物質文明的框框內打轉轉,只是滿足于口腹之欲,在建設高度的精神文明的目標上敗北,則比非典更大的災難隨時可能降臨。
這將是一條漫長的路!
維多利亞時代的批評家馬修·阿諾德曾經這樣描述過靈魂的焦灼狀態:“在兩個世界之間彷徨,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還未誕生。”舊時代正像一件衣服似的漸漸變舊,而新的時代、新的文明、新的規范與生活方式尚在形成之中。非典,在這個時候侵入,帶來犧牲的同時,也會帶來新的氣象嗎?它會成為時代的分水嶺嗎?會成為新的觀念、新的政治、經濟、文化的催化物嗎?且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