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上海吸納國內投資共計506.5億元,其中42.1%份額來自北京,總額達到229.9億元。這就說明,北京人看好的是上海的投資環境。
最近有報紙說,北京市統計局最新預計,今年北京制造業凈減員4.5萬人。在被調查的制造業單位中,約四成八經營狀況屬于虧損,減員增效和改組改制將使從業人員減少11萬余人。
2002年是中國制造業高歌猛進的一年,珠江三角洲和長江三角洲這兩個地區制造業的繁榮,將中國更多的勞動納入了全球資源的配置與分工之中。去年我去這兩地做采訪,在廣東東莞的一個小鎮,一家年出口額在東莞僅排名16的企業告訴我,全國各地有1.2萬人在該企業打工;老板告訴我,2003年,他的企業的產值和利潤將有10%~20%的增長,將有更多的人在他的企業就業。一個在格蘭仕的朋友告訴我,在格蘭仕打工的有1.5萬人!
因此,北京制造業的不濟就很值得反思了。或許,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要素成本過高,比如土地和工資,從而讓靠量大利薄生存的制造業越來越無利可圖。上海也出現了這種情形,承受不了過高成本的臺商轉移到周邊甚至更遠的地區;接受采訪的上海經濟學家對我坦言,上海已不再追求過去那份“上海制造”的榮譽了,他們要為圈內外的商人和企業家打造舒適的平臺;他們追求的是:人們在說到“上海”時所應引起的聯想——既金錢滾滾又風情萬種。上海對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的怠慢,在于它另有了一份雄心。北京的情形顯然兩樣,面對制造業的敗落,我猜,北京更多的是欲哭無淚。
北京制造業早些年就已顯敗像。1997年,北京電視臺《今日話題》的制片人邀我做顧問。我說了兩個題材,一是采訪北京各區工商局,觀察哪個局企業登記的時間最長,費用最高。我想借此反映北京的創業自由及創業成本。幾年過去了,街幾天看到上海方面公布的一組數字很有意思,去年上海吸納國內投資共計506.5億元,其中42.1%份額來自北京,總額達到229.9億元。這似乎說明,北京人也不看好北京的投資環境。
第二個采訪建議是調查北京為何在競爭性的家電制造業一敗涂地;這可以通過采訪北京已破產的牡丹電視機廠原廠長及玉蘭洗衣機廠原廠長來實現。對第二個問題,我當時有一個解釋和分析。現在想來,對理解北京制造業今天的困窘依然不無道理。
上世紀的80年代,中國家電業的競爭主要是服務的競爭而不是技術的競爭,因為當時引進的技術都是日本的技術。北京家電制造業在競爭中落敗,主要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服務上不盡人意。一件產品同樣的質量和價格,但服務遜于對手,消費者自然不感冒。
為什么北京服務差?我以為,讓北京對服務失去感覺的,大概是這樣的原因:北京是首都,在權力過分集中的年代,許多事非得到北京來辦不可。對這些進京者來說,目標就是把事情辦成,其他的成本都可忽略不計;至少,在事情搞定的條件下才顧及得上成本。于是,你難得見到進京者認真計較北京的餐飲、住宿、交通等服務水平和質量;來北京的人赴京前就有了被“虐待”的準備,對北京服務早就有了預期。
事實上,來京辦事的人姿態的確非常低。聽一個部委的朋友講,他們那兒的一個辦事員就可以把上門的縣委五大班子教訓一上午;而且縣里人也樂意如此,他們深知,這樣倒使事情容易辦了,否則早被人三言兩語給打發了。
在如此情形浸淫下,北京自然也越來越“大爺”起來。我在西直門南草場街的胡同里買煙。我問為什么你這的煙比別的地方貴五毛錢?煙攤的主人愣看了我一會兒,然后讓我把煙還給他,我給了他,他拿過煙就來了個干脆;“你上別的地方買去吧。”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即使是在一條小小的胡同里,也著實感覺到此地的肅殺。
但市場卻是由不得誰耍性子的。家電行業是競爭性的,這個行業不僅要你把產品生產出來,還要你有一套售后服務,親切細膩地把產晶賣出去。而服務卻是“北京大爺”早就陌生、甚至格格不入的東西了。這個行業的競爭性,使得其服務和產晶是一塊作價的;缺了服務的產品,價格勢必就比別人貴。市場無情,于是“北京大爺”的電視機、洗衣機也就在市場上銷聲匿跡了。
北京服務缺乏比較優勢是體制造成的,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改變。今年北京制造業的困窘,只不過是在繼續訴說著昨天的故事罷了。至少目前,如果股市上有跟服務聯系緊密的北京企業,我是絕不會投資的。
但北京還是有足夠多東西仗恃的,可以化悲痛為力量。聽說,北京要發展高科技為自己的主導產業,我以為這是英明決策。市場經濟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不贏決不硬扛著,認準自己的比較優勢就可安身立命。北京搞高科技有許多優勢,起碼,高科技生意很多時候是機器和機器打交道,剛好罩住了“北京大爺”的軟肋。
只是,北京那些素質有限的人群又在何處就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