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石油合作突破堅冰

一旦中俄合作能夠順利展開的話，中國的石油供應多元化將獲得長足進展

5月28日，莫斯科。隨同國家主席胡錦濤一起訪俄的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總經理馬富才，與俄新科石油霸主尤科斯石油公司董事長霍多爾科夫斯基，正式簽署了中俄石油貿易史上迄今為止最為重要的合同。

根據合同，從2005年到2030年，俄方將通過輸油管道向中方供應總計7億噸原油，其中2005年到2010年間為每年2000萬噸，從2010年到2030年間為每年3000萬噸。

在同時簽署的一個數額較小的合同中，尤科斯公司將從今年7月份開始，每年通過鐵路向中國供應600萬噸原油，期限為三年。

這筆按照目前的國際油價計算，總價值高達1500億美元的巨額合同，也終于成了中俄能源合作漫長的跋涉之后結出的第一季“盛夏的果實”。

這一成果得來殊為不易，從1994年提出到現在幾乎已歷時10年，中間又頗多波折，圍繞著從俄羅斯安加爾斯克到中國大慶的輸油管道進行的博弈才漸近尾聲（參見本刊2003年2月20日號《中石油兵敗俄羅斯幕后》）。

此前的2003年初，由于日本介入支持與中俄管道相競爭的安加爾斯克至納霍德卡的輸油管道，局勢曾一度極為混沌。3月13日，俄羅斯總理卡西亞諾夫正式宣布，將上馬從安加爾斯克到納霍德卡的主管道，并同時修建經赤塔至大慶的分管道。

這乍看起來大大削弱了中俄管道的重要性，但業內人士普遍認為，俄采取的不過是“以退為進”的“平衡外交”策略：中國和日本都是能源需求大國，誰也不能公開得罪。

倉促提出的安加爾斯克到納霍德卡線路，要在不足七周的時間內，找出足以支持的每年5000萬噸運量的石油儲備出來，幾乎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因此，管道之爭的關鍵并不在于主次之分，而在于誰能搶得先手。一旦中俄管線搶先開工，則通往納霍德卡的管道需要更加漫長的時間才能排上具體操作日程，因為屆時其要尋找的，將不再是年輸5000萬噸所需的資源量，而是7000萬噸甚至8000萬噸所需的資源量。

4月29日，重重煙霧彈過后，按照《莫斯科時報》的說法，卡西亞諾夫終于給“中俄管線開了綠燈”。他在接受國際文傳電訊社采訪時明確表示，目前有足夠的儲量支持大慶項目的開工，“一旦有足夠的儲量，就將開始討論通往納霍德卡的管道”。根據尤科斯公司的預期，中俄管道項目有望于2003年8月～9月間，正式獲得俄羅斯政府的開工許可。

俄方當然深知中俄管道對于雙方的意義。此前中俄之間的原油貿易只有經由鐵路運輸的每年兩三百萬噸份額，這種鏈條都缺乏應有的穩定性和安全感，而一旦中俄管道這種長達25年的協議得以執行，結果將會如何?一位投資銀行的分析師對《財經》表示：“將來雙方都將很難承受這種關系破裂的痛苦。”

正如《華爾街日報》所言，目前已成為全俄最大石油公司的尤科斯目前的勢力還主要在俄羅斯境內，要想成為一個國際性的石油公司，尤科斯還面臨著很多挑戰。中國顯然是其拓展境外市場的最佳選擇。

目前俄羅斯在中國的原油進口中所占份額，只有4％左右。而一旦中俄管道投入運營，正如霍多爾科夫斯基所言：“尤科斯公司的供應，就將占到中國石油消費量的1/10。”這對于雄心勃勃趕超沙特成為全球頭號石油出口國的俄羅斯而言，也將是長期利好。

一旦中俄合作能夠順利展開的話，中國的石油供應多元化也將獲得長足進展。屆時中國有望將對中東石油的依賴程度，控制在40％以下，甚至1/3——目前這一數字超過了50％。

盡管合同已然達成，但中俄管道背后的斗爭卻仍然沒有終結。在俄羅斯媒體看來，中俄管線已經成為俄羅斯不斷上演的政府與寡頭之間的博弈的最新版本。

2000年普京執政之后，一方面承認了石油寡頭的私有化成果，另一方面則堅守管道運輸的最終控制權，這使得政府與石油寡頭間的關系極為微妙。政府從來都拒絕私人資本對管道運輸進行投資和運營，而2002年在俄羅斯的石油出口中，管道運輸公司所占的份額達到了84％。

霍多爾科夫斯基一直試圖獨立完成中俄管線的俄羅斯段，以便打開政府管控的一個缺口，但多次談判都未果。業界分析，由于尤科斯已經簽訂了正式的供應合同，因此不管俄境內管道到底由誰來控制，中俄管道屆時如期投入運營將無大礙。

雖然有傳言說管道的開工日期可能會從今年下半年推遲到明年春天，但5月28日管道運輸公司高層在接受《莫斯科時報》采訪時表示，公司將力爭按期完成工程。在普京的“鐵腕調停”之下，這種內部裂痕的彌合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實際上，這種妥協的姿態已經初露端倪。俄政府已經把尤科斯公司在未來三年通過鐵路向中國的出口量增加到了每年600萬噸，比目前幾乎翻了一番。此外，管道運輸公司也聲稱，私人公司可以在管道中擁有股份并分得紅利，雖然還無法取得實際的控制和管理權，但對于雄心勃勃的尤科斯而言，最起碼就近期而言也還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