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中那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才三月初,冰雪就已經融化了,細雨潤色的春天很美,猶如一位少女撐著一把花雨傘,盈盈的笑容里孕育著生活熟悉的溫暖氣息。就是那樣一個多雨、脆弱,充滿了綿綿希望的季節里,我認識了北京的趙澤華姐姐。
每個人第一次經歷的事情,在許多年之后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會記憶猶新。比如說:第一個夢想,第一次遠行,第一次與異性接觸,而我的第一次卻是那么刻骨銘心。
那是一部4萬字的中篇小說稿,我用一年時間寫完,工工整整地抄寫在藍色的稿紙本上,裝進一個大的信封口袋里,寄給了北京《三月風》雜志社的趙澤華姐姐,后來小說沒有發表,它敘述的情感很真實,但文筆太稚嫩了。這對我的精神和心靈的打擊很大,很難以承受。我想到了放棄,放棄文學也放棄生命。就在我徘徊在生命的邊緣、傷心哭泣的時候,趙澤華姐姐給我寫來一封信,她鼓勵我說:“再試一試好嗎?給自己找一個理由!”隨信一起寄來的還有一本吳強詩集《我的生日沒有燭光》。
桔色的燈光下,我捧讀了吳強不畏病痛和命運的侵襲,刻苦自學、珍愛生命的感人事跡,細細品味澤華姐姐的那句“再試一試”,我想,試過之后也許是失敗,也更可能是成功。我選擇了再給自己一次機會。那天是我18歲的生日。
而在我19歲生日到來的時候,由于病情不斷地惡化、體質下降,我感染了格林巴利綜合癥。生活的清貧使我對生存的信念又一次動搖了。澤華姐姐騎著單車去《中國青年》雜志社聯系一位朋友梁曉升,想在雜志上講述我的故事,通過社會的力量來挽留我19歲生命的腳步。他們還從北京寄來了自己辛苦賺到的稿費。
澤華姐姐的小女兒文思聽媽媽回到家里講述了我的故事后,小小的身體伏在書桌上,一筆一劃地給遠在北國邊陲小鎮的我寫了一封飽含深情的信。9歲的女孩兒認真地對我說:“東梅姐姐,生命不像游戲機,打完一次還有一次,生命只有一次。你的名字使我想起了白雪中生長的梅花,那樣堅強而美麗。你會挺住并活下去的,我們大家都愛你!”
我看到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兒,站在樹陰中,閃著一雙聰慧而明亮的眼睛,在她小小的手掌心里握著一枚生命的綠葉。還有澤華姐姐的相片,那是一個溫婉如春天并且心靈明媚的女性,秀發高高挽起,靜若止水中滲透著古典而現代的個性。
過了許多年,那是在我得到社會的愛心幫助戰勝了病魔、重新擁抱生活之后,在我的相冊和記憶中還珍存著那兩幅美好的畫面,還有她及她的女兒寫給我的深情文字。
在那之后,我在一些報刊上澤華姐姐寫的文字中斷斷續續地知道了她的故事,從而也就更深入地了解和認識了她。而在此之前,她已經默默地關注和關懷了我很久。
她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祖父曾經做過張學良的老師。祖父的思想也很傳統,她出生時,祖父見是女孩兒,就狠心地把她棄之于地上,是外祖母用寬大的衣襟溫暖呵護她長大的。19歲那年,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她又失去了一條腿。她曾經脆弱地流淚,她也含著淚水微笑。她是那種很注重生活中點滴細節的女性,很珍視愛。她用心感受大自然鮮活的氣息,在異國東京四處奔跑著找電話向在祖國的愛人報一聲平安,星空下擁小小的女兒入懷,也還有匆匆的腳步趕到郵電局去拍一封電報,鼓勵一個陌路男孩兒珍惜生命,一定要學會堅強……
有著豐富的思想及情感的澤華姐姐在別人的眼睛里是生動而美麗的。她娟秀的文字里凝聚著深情的關懷和鼓勵,在這么多年的日子里始終縈繞在我的心靈。
書桌上堆積著一本本印有我文字的樣刊,那清晰的鉛字記錄著我生命成長的故事,還有我的思想和情感。
又一個元旦前夕,那晚下班回到家里,我撥通了北京的電話。電話中一個女孩兒清脆如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喊“媽媽過來接聽電話”。澤華姐姐告訴我,那是她的女兒文思,孩子已經讀中學了,很乖,也很優秀。語氣之中流露出母親的殷切希望和幸福感。我知道又一朵花蕾含苞欲放了,淡淡的梅香在夜晚里四溢飄散。
澤華姐姐關心地詢問我的生活和學習情況,她說她看到了我現在的文字,很欣慰。聲音柔柔的,猶如三月里的暖風,輕輕拂過面頰,把我擁抱,那么友好而真摯。